程老师还是一肚子气,可听老师这么一说,又被提醒了,便忍着气去给教练打了电话,说孩子睡过头了,现在才出发,询问教练今天还方不方便上课。
教练没有责怪,毕竟是四岁的孩子,只说等会还有另一个小朋友来学,程松直跟着一起上课就好了。
程老师挂了电话,见孩子已经穿好了鞋,板着脸给他拿出了轮滑鞋:“去吧。”
下午四点,天气仍然炎热,太阳还火辣辣的,程松直戴着帽子挡住一点太阳,一路上不敢说一句话,只是牵着师爷的手慢慢地走。
程老师提着轮滑鞋跟在后面,也不主动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到了溜冰场,程松直换上鞋,逃难似的钻进场内了,连看也不看爸爸。
程老师看着孩子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闹脾气了。
程松直最近在练习转弯,教练排了两排障碍物在场内,让孩子们蛇形通过每一个障碍物,不仅要来回顺利,还要把控时间。程松直站在障碍物前,听教练一声令下,便滑了出去。可是频繁地转向对他身体各部分的协调性要求更高,腿部臀部腰部以至于全身各处都被调动了起来,这一动,就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屁股上的伤。他挨了打就出门了,不仅没上药,还走了十几分钟路,现在穿着轮滑鞋,拐一个弯屁股就牵着疼一下。
可问题是,今天轮滑课就是要不停拐弯啊!
程松直过了三四个障碍物,眼里积满了泪水,很快什么都看不清了,下一个弯,也不知是没看清障碍物还是脚下不稳,总之脚一崴,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啊呜”一声哭了。
溜冰场上摔屁股墩可不是开玩笑的,地面结结实实,整个人的重量往屁股这两块肉上一压,成人都疼得龇牙咧嘴的,别说是刚挨过打的程松直了。
场外看着的刘巍思忙要过去:“松儿!”
“家长别过来!”教练是知道小孩子的,家长不来就没事,家长要是来心疼一阵,孩子就能哭半天,最后这节课就过去了。
刘巍思急得冒火,再一看淡定的程老师,真想踢他两脚。
“松直,站起来。”教练拍手鼓励他,“没关系的,练习而已,我们再来。”
程松直擦了一把眼泪,翻身单膝跪着,靠膝盖用力撑了起来,重新滑到了起点。教练拍拍他的肩,道:“加油,我们争取慢慢过一次,不着急啊,来,出发!”
程松直屈膝弯腰,身体前倾,稍稍控制了速度,可是屁股实在太疼了,本来打得就不轻,刚刚摔那一下,把他的力气都给摔没了,别说轮滑了,他现在路都不想走。
障碍物在他委屈的脾气里一个个过去,大约过了一半,程松直碰到了障碍物,心神一晃,又“啪”一下摔了。
“呜呜呜……”
教练也奇怪,平时这小孩怎么摔都不哭的,今天是怎么了?“松直,起来,没关系的啊,没摔伤就好,我们慢慢来。”
小孩起不来,实在是疼坏了,可教练以为他在闹脾气,便过去拉了他一把。没想到,站稳的程松直就这样抱着教练的腰哭了起来,头埋在教练身上,哭得很伤心。
教练是被孩子们抱惯哭惯的,知道这些孩子,家里条件好,在这里摔几下就难过,也不太强求他们要如何坚强。见孩子情绪这么大,便微微弯腰,摸了摸孩子的头:“松直不哭,别的小朋友要笑话你了。”
刘巍思远远见了这场景,气得跳脚:“你怎么回事啊?动不动就把孩子打这么重?你也别给我说他淘气,我就实话说,你当年就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气人的本事就是在你这遗传的,你自己基因不好,打孩子也没用!”
程老师被骂得翻了个白眼,道:“那我当年再怎么不懂事,也没有对您和师爷动手吧!”
“松儿才多大啊?他拍那几下,能有多少力气?他不懂事你倒是教啊!一上来就打孩子,真有你的!你看看孩子摔得,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学轮滑嘛,哪有不摔的?”程老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可这话一出口,他又想起往常孩子身上那些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学轮滑确实容易摔跤,他明明知道的,更不应该打孩子这么重。
有点后悔。
温度渐渐低了一些,太阳也柔和了不少,懒洋洋地垂在西边,发着淡淡的并不刺眼的光。程松直下课时,已经六点左右了,程老师走过去,帮小孩提着轮滑鞋,伸出了手去:“要不要拉手手?”
程松直撇了那只大手一眼,扭开了头。
程老师无奈地笑,又道:“拉手手,爸爸带你去买芝麻糊糊吃。”
芝麻糊糊。
程松直低下了头,吞口水。等掩饰完了,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爸爸,确认爸爸不是在说谎,才慢吞吞地把手伸给了爸爸。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车辆络绎不绝,金色的夕阳把两大一小的身影拉得很长。程松直被爸爸牵着,背对着夕阳和嘈杂的城市,慢慢说话。
“爸爸,我想吃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