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是真没见过这样简陋的居所,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在她家伺候的仆役们居住的地方,恐怕都要比这个小院子要好上许多。
于是在徐夫人眼里,便是家里的亲戚受委屈了。
也别和她提论起关系来,这位贺表小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算在五服内,当家主母都点头同意让她们住下,难道还有人置喙起姨表关系的真假了不成?
倒是有些人,欺负姑娘脸皮薄,把人安排到这样偏荒的角落来,是打量着这个家里没人为她做主了?真是好狗胆。
大概是昨日骂大房的那些话,并不都是夸张,总有一部分是徐夫人真实的心声,于是今日她也没给秦夫人留什么脸面,直接问:“咱们家里是没钱了还是人满为患了,竟然给亲戚姑娘住这样破烂的屋子。”
这话说的,谁家人满为患了,他们吴家也不可能啊。
这偌大的府邸,如今就住着罗老太君和大房,前后院空置的院子不知道有多少,为大房少爷吴文瑜预备着成亲后居住的院子都有三两处可挑呢,那都是随意挑。
徐夫人当然也知道,更知道这些空下来的院子,其中本有多少是属于二房和三房的,如今都归大房处理了。自然,人家是宗妇嘛。
可怎么能给亲戚姑娘挑了个这样的地方呢,说出去都要没脸见人。
今日跟着她过来的,除了她的女儿璃娘,此刻在旁似神游天外,并不说话,眼睛也没落到地上来,其他的就是几个临时调来二房的仆役。
当然了,这几个仆役表面不显,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认为这次或许就有机会能够跟着徐夫人一起回去,真正去二房伺候了。
那待遇,何异于神仙府邸,只要不是盼着做秦夫人的心腹,是个人都会向往的。
再之外,就是周氏这个伶俐人,毕竟,秦夫人刚被她摆了一道,不可能放任二房继续在家里乱晃,免得又弄出什么疯癫举动来。
桂氏出面,只有去训人的,不妥,也就只有周氏了。
可怜周氏夹在两位夫人中间,第一不能辜负了自己的主家秦夫人,第二不能得罪了二房的徐夫人,偏偏这徐夫人,虽然看着还是以前那般柔心弱骨的模样,但从亲眼见过她做那一出跌宕起伏的戏,谁敢轻视了她。
从前没有,此刻更不会,不然可有一顿好果子吃。
周氏不想受气,亦不想受罚,此前一直默默地跟在徐夫人身边,只在她出言询问的时候,才似存在。
不过当家主母身边第一人,这身份着实叫人侧目,亦无人敢不尊敬她。
此刻徐夫人一句讽刺,其他人想争相为她解释,却也要看周氏的脸色。他们还是担心得罪了大房,又没法跟去二房,日后在这个家里,就要过不下去了。
周氏倒没什么为难人的,见没人说话,便微笑着上前两步,道:“二夫人误会了,咱们家里,哪来的人满为患呢,还担心屋子多年没人住,失了人气。把贺表小姐安排在此处,只是想着她要守孝,不好叫旁人打扰了。您瞧,从这里绕过去,是仆役的院落,一来中间还有阻隔,并不会扰了她的清净,可又不至于让她在需要的时候找不见人,还算是合适了。”
“清净,就是合适了?那倒不如叫人送尊佛像进来,好生摆个小佛堂,让人能够为亡母诵经祈福,咱们家里做这些,甚至都不算是劳心劳力。”
“这个夫人自然也是想过的,然而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家里惯用的东西,贺表小姐却道劳烦,总不能让客人心中挂记着,反倒伤了心神。”
徐夫人看着戚颖,嗔怪了一句:“胆子还得练练。”
戚颖微微低头,闷声应了句“是”。
徐夫人又在小院里走了走,还是不满,对周氏道:“等你这张巧嘴说起话来,死的也要变成活的了。算了,问你做什么呢,自然是不会害了亲戚姑娘,便是害了,也不会承认不是?”
徐夫人也微笑。只是她的笑容是弱气里带着点针尖,明晃晃地往大房身上扎。
周氏连道不敢。
作为徐夫人攻歼大房的话头,戚颖和贺槿偷偷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今日这场面,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