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百载光阴倏忽已逝。于俗世凡人而言,此已是漫漫一生,而于修真大乘者,不过流光瞬息耳。
往事如梦幻泡影,扰人心神,钟离檀徐徐阖眸。
此乃她奉师命寻找明尘仙君的第五年。
却已是她寻找姬钰的百年了。
......
翌日。孟青颖搀扶着醉态未消、步履踉跄的兰珂步入院中。
兰珂于朦胧酒意间,瞥见钟离檀正静坐于石桌一侧,饲喂白梧。晨曦轻洒,钟离檀周身若披金缕,熠熠生辉,光华夺目。
兰珂欣然展臂,朝钟离檀奔去,口中喊着:“大师姐~”
钟离檀未抬头,仅伸出一指抵在兰珂肩头,“饮酒无度,伤神损志,你当有所节制。”
兰珂“嗝”了一声,瘪嘴转身,投回孟青颖怀里。孟青颖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大师姐也是担心你。”
“昨儿,昨儿夜里也没见你拦着我啊。”兰珂小声咕哝。
孟青颖苦笑,她何尝没拦,分明是喝到兴头上的兰珂压根就拦不住。
饮至丙夜,兰珂豪情勃发,捋袖而起,踩在桌上与村民竞相斗酒。醉意深浓后,又在村民一声声“小仙子”的夸赞中迷失自我,施展起诸般本领。
或作连环后空翻,不慎跌入田埂成倒栽葱。
或喷火吐焰,将数名村民眉睫燎烧成灰。
又或弯弓射箭,惊得村中鸡鸭鹅群,四散纷飞,羽毛乱舞。
一番折腾至凌晨,村民皆见识到了兰珂的“神通广大”,再不敢劝她酒,纷纷请孟青颖速带她回城。
“好了,我带你去休息。”孟青颖抱起兰珂,准备带她回房。兰珂却忽然瞥见钟离檀置于桌上的手,瞬即挣脱怀抱,奔至桌边,盯着钟离檀手背问:“大师姐......你怎么受伤了?”
钟离檀看向虎口处的灼痕,犹疑须臾,还是将瘴妖为祈夜槐掳走之事相告,只是隐去了她亦被劫至九幽府,侥幸脱险的经过。
兰珂酒意尽散,坐上石凳,神色紧张地问:“祈夜槐?那个鬼王?她为何要劫走瘴妖?师姐,你身上可还有别处受伤?”
“无恙。”钟离檀问道,“你们可了解此人?”
孟青颖:“只听过其名号与些许传闻。此人似是六七年前自鬼蜮横空出世,行迹颇为神秘,鲜少有人见过她真面目。”
“六七年前......”兰珂喃喃一声,忽而拔高音调道,“六七前年,大师姐不正是在鬼蜮......”话未毕,孟青颖即以凛然眼神制止她往下说。
孟青颖望向钟离檀,见她神色如常,遂提议道:“师姐若想打探此人,或可往城中偕乐坊,寻那花妖秦欢颜,她自来是酆城消息最为灵通的。”
钟离檀默然,似在考虑。兰珂振振有词地表示:“偕乐坊那种乌烟瘴气之地,师姐必然是去不得的。便只能委屈委屈我了,我亲自跑一趟,将那秦娘子请来与师姐相见。”
兰珂心里敲的小算盘,响得白梧都听见了,它在啃露果的间隙,发出一声嘲弄的“叽”。
兰珂惯常与白梧不对付,一人一鼠时常掐架,她怒道:“你这白团子,‘叽’什么‘叽’。我告诉你,大师姐最疼的人是我,你靠边站去!”
白梧一听,果子也不吃了,尾摇如风,啮齿毕露,作势欲扑兰珂。
钟离檀一手按定白梧,一面对孟青颖道:“带阿珂回房休息。”
孟青颖颔首,随即连拖带拽,将犹自挥舞双臂与白梧隔空对骂的兰珂带回房。
钟离檀安抚好白梧后,入静室潜心修炼心法。
不觉间便至黄昏,天色沉暮。钟离檀睁眼,神识微动,城中的喧嚣声传入耳际。其间,尤以偕乐坊的热闹最甚。
顾名思义,偕乐坊是个寻欢作乐之地。坊主是位修炼高深的大妖,是以无论是凡人抑或妖邪鬼魅,入此坊者,皆需遵守坊中规矩,但求一时之欢,勿得滋生事端。
白日孟青颖的提议浮现于心,钟离檀素来不喜那种声色之地,那等场所,人或妖皆为酒色财气等欲望驱使,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恶浊腥膻气。
然而眼下瘴妖已为祈夜槐所掳,通过它找墨青麟的路已行不通,只能另寻它法。
踌躇须臾,她最终还是起身推门而出,步入夜色渐浓、人影憧憧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