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维持着笑意扫过薛宣,一副色令智昏、当场翻脸的模样,“薛大人还需要孤提醒你么?违抗圣旨、按律当斩。”
若想让薛宣好端端地立足于朝堂,也不能让薛宣跟他这个昏君牵连过深,他淡声吩咐薛宣身后的狱卒,“取钥匙来,替裴卿解下镣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狱卒很快有了决断,绕过薛宣捧着钥匙上前。
裴濯冷眼看完这昏君的荒唐举止,忍着怒意任由那狱卒解开他手脚上的镣铐,耳边是南荣宸轻飘飘一句胁迫,“去了镣铐,无论是回宫还是去断头台总归都能方便些。”
若当真报仇无望,他自是不会苟活,可偏偏南荣宸给了他希望和选择,又借此迫他就范。
手脚上的镣铐取下之后,裴濯在木榻上试着移动被折断的小腿,险些不争气地从木榻上滑落,多日的压抑和恨意突然得到一个发泄口——他握拳狠狠击向小腿。
可他如今是阶下囚,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随意做主,被拦下之后抬眸看向南荣宸,依旧一言不发。
南荣宸对此视若无睹,只撂开他的手腕,抬手掩住那双泛红的剑眸,“死也别死得这么窝囊。”
视线被遮住,那只手掌心的薄茧磨着眼尾,裴濯没避开,就着这个姿势冷声开口,“臣,请王上赐名。”
赐名?南荣宸倒没这爱好,旁若无人地问这新得的“佳人”,“想去何处当差?除了周阁老的位子,孤立时着人安排。”
裴濯无意官场沉浮一场,他害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些龌龊勾当,踩着临越百姓的尸体往上爬。
要报仇不过是要权,天下哪还有比做天子的佞幸得权更快的,“臣愿同王上回宫。”
就当自欺欺人,报仇之后,他自会去地下向父亲请罪。
南荣宸取下拇指上的玉指环,戴在裴濯指上,“来人,带裴总管回宫。”
吩咐完这话,他又扫了一眼薛宣,“大理寺卿薛宣公然抗旨,罚俸三月。”
“肃王殿下,擅闯内狱可是重罪...!”
南荣显一脚踹开身后碍事的狱卒,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话,“王命本王都不一定要听,不想死就滚开!”
啧,南荣宸握了下手中的赤红琉璃珠,他还当谢尘能有多大能耐,一个南荣显都牵制不住,没用的东西,“肃王这又是作何?”
又成肃王了?南荣显君臣之礼都没行,一把攥住南荣显的手腕,语气却收敛了许多,“阿宸,你这又是把我当傻子耍吗?”
一众狱卒倒霉催地被卷进这场争斗中,颤巍巍跪了一片。
听到肃王已经口不择言,当众直呼天子之名,争相把头压得更低。
南荣宸也没挣开,语气里带着不耐,“肃王又发的什么疯?孤不是替你保下大理寺了?”
发疯?他早该疯了,南荣显指了下还端坐在榻上的裴濯、蛊惑君心的狐媚东西,恶狠狠开口,“你瞒着我,计划着来大理寺带他回宫?你怎么答应我的?!”
他最终没再完整地说出那句“你不是说要永远只同我在一起?”,指望着南荣宸还能有点良心,南荣宸如今要拉拢他,不敢不该也不能再骗他!
南荣宸这下明白了,合着南荣显还想把他架空成一个事事都要报备的傀儡皇帝,八成还有替薛宣鸣不平的心思,但很遗憾,他没这个受制于人的爱好。
他扣住手腕上紧攥的五指,冷冷开口,“这大理寺肃王若是不想要,孤给襄王就是。”
南荣显心中的怒火越窜越高,还有南荣承煜那个废物的事?南荣宸这是真瞎了!
他猛然用力一拽,将他二人的距离拉到最近,清楚地看到南荣宸吃痛得蹙了下眉头,他这弟弟就这个时候不会装模作样,那股邪火原地熄灭大半,手上也松开些许。
可他还没开口呢,就听到南荣宸倒打一耙,“孤说过看中王肃王待孤真心,可如今,肃王看起来毫无长处。”
南荣宸冷静下去几分,这要归功于南荣宸腕上那道红痕,他既隐隐后悔自己力气使得大了些,又带着点癫狂的兴奋,南荣宸身上有了独属于他的痕迹。
还有那“真心”二字,南荣宸果然也还是信他的。
几息之间,南荣显自行泼灭心头的余火,就当再让一回,“王上知道就好,不过这等来路不明的人不能带回宫。”
南荣宸不知道自己该知道些什么,也犯不上琢磨这些疯言疯语,侧开一步,“孤从太子做到一国之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悦裴濯,带他回宫不可么?”
心悦??!南荣显在朗朗晴日之下、隔着内狱的层层砖瓦被雷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