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啊。”一丝狡黠自萧望川的眼中闪过,藏于其后的是沉重的哀伤与落寞。
“之后他遭了敌人暗手,昏迷不醒,我的梦到此也便是结束了。”
“这样……”沈容青似是没想到这梦境会结束的如此突然,只觉才刚起了头便是入了结尾,竟叫他有些意犹未尽起来。
“如何?”萧望川问道,“你对此有如何见解?”
“倒确是个有趣的梦。”沈容青中肯地评价说,只可惜这般回答并不是萧望川想听到的。
他继续追问着,“你不觉得修仙很妙吗?别说是那翻云覆雨的功力了,光是长生不老便是能叫不知多少人为之癫狂,古往今来多少君王痴迷此道,可能成者又有几人?”
“听上去是觉得不错。”沈容青忽而将话音一转,又从袖中取出了那本小书,照着萧望川的头来了一下,力道比起适才在书房那回竟还更大了些。
“只是今后莫要再去想那些个求仙问道的事了,只当那是个神异的梦便好。”
“为何?”萧望川捂着头,不曾想他竟是给出了这般反应。
“仙道一事本就虚无缥缈,有心去念长生,不若操心今年的稻谷收成如何,百姓能否果腹,果腹后又是否有余钱再去置办两身新衣。”
沈容青叨叨地念着,“你说你生有一副好根骨,这才为仙人带去修行,那若是根骨寻常的普通百姓呢?他们定是削减了脑袋也想修仙,人人都想修仙,那桑蚕农耕又有谁会愿意做?人饿要吃饭,冷要添衣,可若无米吃食,无衣可穿,家国便会陷入动荡不安。”
“国内无可用之才,空有一宇疲敝之民,待时日一长,定是难逃覆灭命运。”
“可世间亦有同那青衣公子一般的修士会以己之力造福万民,从而保证家国长盛不衰。”
却见沈容青将头一摇。
“我不知修仙,但知人性。凡为人者,在力量达到一定限度后最易失去本心,正如你此前所说,似那青衣公子般的人终归是占少数。我且问你,那世上能教术法的是仅你梦中的师尊一人吗?”
萧望川以沉默作出了回答。
“这就是了。人有私心,我想那青衣公子定也有,世界何其之大,世上也非仅有一国之人,来日若是两国交战,他又该出手向谁?生乎于民,其力也当用之于民,他护他国之民,他国修士又再护他国之民,一旦战火燃起,所酿成之果必将不可设想。”
“你说修士傲慢,又有翻云覆雨之能,那交战之时,军民是该听从君王,还是修士?民不为民,君不称君,是为天下大乱,自修士出世那刻起,家国天下便是作了他们各自利益相争的角斗场。”
一针见血,纵使他还没有将魔族的存在和天下之气守恒的事告知与他,此间的沈容青却是已看出了修仙这一打破自然规律存在的弊端。
“所以,今后莫要再去想这些虚妄之事了,只管做好当下便好。”见着萧望川稍显呆愣的神色,沈容青还当是自己此刻的表情太过严肃,因而再又软下脸色,柔声提醒说。
“嗯。”萧望川将杯中最后的一点冷茶一饮而尽。
“对了。”沈容青这才想起还有事要交代,“上月我在南山寺留了物件,这会忙起来却是忘了,你明日若是有空,便帮我取来吧。”
“跑腿的事可是很累的啊。”萧望川意味深长地说道。
“昨儿管事的才和我说,后厨新制了一款糕点,香甜软糯,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实是叫人欲罢不能,赶明儿你将那物件取来,我也叫后厨给你留上一份。”沈容青哪能猜不出他的那些花花肠子,早想好了这些。
“一言而定,但是一份不够,起码也得是这个数。”只见萧望川伸出两指,在沈容青面前晃了晃。
“好。”沈容青笑道,“那就两份。”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至少也得是二十份。”
“你也不怕把肚子撑坏。”
“留着打包回去做宵夜,你也说,母后近来在忙给我选妃的事,指不定就被我拿去给我未来媳妇吃了。”
“好。”沈容青应下,“反正你总有理由,口舌之功上我自来是比不过你。”
午后沈容青又要忙于公事,萧望川也就不在沈府久留,被沈容青硬塞上几包创药后便驾车离去。
他自有别的安排。
回到他所住的昭阳殿后,他又将梅苑唤来,早间她得了萧望川的吩咐,将昭阳殿上下的镜子都砸了个稀碎,只这样还不够,还要她从坊间收来各式的铜镜,越多越好,还特地叮嘱她行事不要太过张扬。
虽然心觉八方镜大抵不会就这么直白地藏于这些俗物之中,但做总比不做好。
萧望川将这些镜子一一粉碎,结果也是预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除魔之事,非一朝一夕可得,萧望川虽早有所料,可此刻却又免不得有些许烦躁。
好在幻境之中的时间与现世的时间不同,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用。先前的妖族之行中,他以浮染这一身份历经五年光阴,可回到现实后才发觉不过弹指一瞬,想来此间定也大差不离。
不知为何,他再又想起了顾渊,此前尚有顾渊与他作伴,如今却只独剩了他一人“孤军奋战”。
他将这些不为人知的情愫一概归结于是自己矫情,于是不由得在心中将自己痛骂了一顿。
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他便是驾车前往南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