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川在这满目猩红地殿里逛了一圈,末了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实在是死的太“干净”了,别说是残肢断臂,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拼不出来,光靠着这一滩滩尸沫和一段不知几分真假的证词,要想破了这案子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既然缺少证据,就只能靠猜想了。萧望川对爆体而亡所知甚少,脑中能想到的也只有一种情况。
“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走火入魔了?”
“不知。”沈容青回想了一遍昨日夜宴上见着的十二位修士,结合方才他向梁皇询问二者的体貌特征,大致对应上了他们二人出于同门,且都是筑基初期的修士。
修士易生心魔,各类修士中以剑修最为尤盛。功力则是越为高深者越易受心魔所扰,反之则不然,照理说至少也得是金丹期的修士,且为心志大不坚者才会生魔,而观这二者修为,又属实是……
所谓爆体而亡,不过是躯壳无法承载体内所炼之气之能量,最终无处可泄,走向灭亡。若非那二位修士本身实力高深,就只可能是旁人在短期内往他们的体内输入了大量能量以至于超出了他们身体所能承载的最大负荷。
可如此来又有说不清之处,譬如白日清晨他们尚在大理寺中观看萧望川与大理寺卿的论辩,就是事毕后的半日,身侧也不乏侍奉的宫女太监,总不可能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遭了毒手。
“我想再去一趟大理寺。”萧望川突然出声,贵妃的尸体还停在寺中,他只觉得还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自己忽略了,想再去检查一遍。
沈容青刚想起身同他一起去,却被萧望川义正言辞地给劝回去了。
“此处尚有疑点,你的见识比我只多不少,留你在此处,我好安心。我们兵分两路,时间太紧,我只怕祭天大典开始前仍无一点头绪。”
“好。”沈容青点头应许。
萧望川脚下运起轻功,火速赶至大理寺,寺外把守的侍卫事先得过梁皇吩咐,又还认得他,就将萧望川放了进去。
萧望川看到了停在殿中的那口棺木,道了声冒犯,便动手掀开棺盖。
天气寒冷,可贵妃的尸体仍是不住地向外散发着阵阵恶臭,萧望川有些不适地擤了擤鼻子,而后伸手检查起了贵妃的尸体。
触手的第一感觉就是僵硬与冰寒,他掀开贵妃衣袖的一角,入目而来的果然是大片深紫的尸斑,所有现象都在说明贵妃已然确切地逝去,没有一丝一毫假死的可能。
萧望川看向贵妃的脖子,照白日那大理寺卿所言,贵妃是因不堪受辱而自缢,因而她的颈上也留下了一圈醒目的勒痕。
萧望川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怪异,于是顺着那痕一寸寸地摸过去,待脖前半圈摸毕后才发觉了那怪异源于何处。
原来是那勒痕无论是色泽还是粗细竟都十分一致,乍一眼看去是无妨,但细想来却不是,既是吊死,贵妃的脖子又不是方型,而是柱状,受力又怎可能均衡?这绳线留下的粗细与颜色的深浅也必然要因此不同。如今这般模样,贵妃只可能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萧望川感到后背一阵寒凉,忽而又想到某处,倒回去看贵妃的手。那白皙的手如今已因尸斑而不堪入目了,但单见那指腹间的光滑也可推知主人身前想毕没吃下什么苦。
萧望川却因此心头一颤,一个恐怖的想法逐渐在他心里凝成,于是他又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了一遍贵妃的尸体,果不其然,找到了那一线破绽……
寝殿内的沈容青布下阵法,着手驱散那两位修士残余的怨气。人死气散,散的是命而非怨,怨气重大者亦可成魔。魔族已在九百年前为仙门驱逐出境,可这并不意味着世间再不生魔,将大魔扼杀在摇篮里就成了入世的仙门弟子所要行之事。
阵法既成,四散的怨气也被拢于一处,大致凝成两个人状。
“还请两位道友安心离去。”
谁料还没等沈容青捏完超度的心决,那两道虚影竟又四散而离,消失在他眼前。
虽觉奇怪,可沈容青还是重布了聚气的阵法,决意再试一次,可不论再重复多少次,他都再凝不出怨型了,好似那怨气已彻底消散。
于是乎他只好再从袖中摸出三枚卜卦用的铜板,打算占卜一二,但还没等手头动作开始,沈容青便心道不好,连连退开数步,却仍是为时已晚。
不知何时,他竟然踩在了伤门之上。
下一刻,他适才布下的那些聚魂阵法尽数反弹回了他身上。
沈容青遭其反噬,内里受损,吐血不止,只觉眼前晕眩,难不成不知何时,他也已经踏入了敌人的陷阱里?
可他们甚至连敌人是何人都未曾知晓。
沈容青打坐调理内息,一口气尚未缓过来,却听门外骚动一阵。
这回来的还是长顺,他一见沈容青,开口又是一个炸弹——后宫又吊死了三位宫女。
沈容青只觉胸中堵闷,一会气血攻心,竟是当着长顺的面又吐出口血来,紧接着就是身子一软,他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长顺被这突发地变故吓了一跳,当即就冲出去,要叫太医快些来看看,许是后又想到了沈容青的修士身份,又紧步叫宫女去把住的近的修士们都喊来。
沈容青很想开口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此时脑中却是一片晕眩,他挂念手头疑点重重的案子,却又无可奈何,最终终于是被失力感拖入了意识的深渊,昏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后日的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