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出迂回曲折的鸳鸯戏。
第二天,贺瑜旨意一出,众亲王侯爵无不惊骇,当天便有十位侯爵联名上书,力保清远候,称此事仓促,还有待取证。
清远候虽在男女之上混乱不堪,但能在朝中百年,且在先帝大力削藩收归皇权时生存下来,自然也有他的本事。
虽说如今他手上已经没有实权了,但私底下肮脏事却做了不少,而朝中这些侯爵们都不那么清白,多多少少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众人也知道一旦清远候出事,他们怕是个个都逃不了,那还不如像当时对付先帝一样,将所有人都拴在一起。
削藩之事本就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贺瑜想动他们,那些亲王们势必也会望风而动,到时候整个朝廷都会动荡,只有动静足够大了,才能让天子有所忌惮。
事情就这么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几位藩王也清楚,清远候一倒,就会轮到他们,于是各地方的兵马也开始有了动静。
直到北地传来消息,大周四方军之一,玄武军远出国门支援雍国,已近一年未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玄武将军再次现身,整军出发,尽显军武之力,各地蠢蠢欲动的各藩王兵马立时被震慑,不敢擅动。
而府里的苏俏俏,在每日被几位姐姐追着问的情况下,已经二十来天没能再睡上裴大人的榻了。
准确来说,那天他很有信心地让苏浩把自己的枕头被子衣物搬过去之后,他在藏锋院睡了二十来天,裴决却在偏房睡了二十来天,哪怕苏俏俏半夜偷偷去爬床,一只脚还没爬上去,裴决就醒了。
然后,不管他怎么闹,裴决就是坚决不再和他共睡一榻。
苏岑坐在藏锋院的凳子上,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以往都是苏浩替他擦,后来这件事就被裴决接了手,果然,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进来了,拿起干巾替他擦起了头发。
苏岑转着眼珠,抬头看着手法越发熟练的裴大人,若说他生气,可平时倒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但唯独对和他一起睡这事儿,不管他是撒娇耍赖发脾气,他就不同意,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可裴决虽是个文官,身手却不输他,最后被他抓着衣裳站在榻边一个时辰,他都能硬是不上榻。
这让他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苏岑垂下眼叹了口气。
“怎么了?”
身后传来裴决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就和之前一样。
苏岑哀怨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个人睡怕黑。”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苏浩就守在外面。”
“你也说了那是外面。”苏岑拿手撑着下巴,感觉到手指温柔的按到头皮上,又顺着发丝滑下,替他将头发顺好。
这个理由一听就是假的。
“十几年都是一个人睡的。”
苏岑头也没回地往后倒去,后背靠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他蹭了蹭,刚被顺好的头发又蹭乱了,然后又被人顺好。
“也不全是,也和贺瑜睡过。”苏岑满腔的幽怨,没感觉到头发上的手指僵了一下:“还有三日就到冠礼了,太奶奶说让我这三日就上宫里住,到时候就在宫里行冠礼,贺瑜也让我入宫去住,还说可以再把他的龙榻分我一半,他都及冠了还不立分,我一个男人,老让我去睡他的榻算怎么回事?”
裴决越听越沉默,一直没有出声。
苏岑回头看他,本来还想再撒娇两句的,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明月哥哥,你说,男人对男人之间,能有那种喜欢吗?”
裴决不知道他怎么会跳到这个问题上来的,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苏岑怕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说道:“我说的喜欢,是那种……嗯……”
裴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喜欢,若说其它的四书五经,朝局时政,他可以口若悬河,但情事之上他本就内敛,也不曾与人交流过,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就是那种,想要亲嘴,想要一起睡觉的那种,还是不穿……唔。”
“我懂你的意思。”
裴决捂住了他的嘴,怕他再说出什么更大胆的话来。
若是苏岑此时能看清,便会发现裴决的耳后已经一片通红了。
苏岑“唔”了一声,止了声,却发现裴决没松手,目光一转,便看到他眼底的难为情,一下子逗他的心思又上来了,轻轻张了口,伸出舌尖调皮地触碰在了他的手心。
那手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地缩了回去。
苏岑更觉得好玩了,伸手就抓住了那只回缩的手:“明月哥哥怎么了?”
裴决看着面前笑得无赖又开心的人,拿另一只手弹在了他的额上:“行了,头发已经干了,去睡吧。”
虽然裴决拒绝了他很多次,但每晚不闹他一会儿,他就不会好好地去睡觉。
苏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毛也皱了起来:“这么黑你都不陪我,我睡不好你都不心疼了,实在不行,这几日我还是去宫里吧,免得你每天嫌弃我,贺瑜倒是不介意分我半张榻……”
“俏俏。”
裴决出了声,一双眼幽暗如深潭,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我不是嫌弃你。”
苏岑一听他的语气,突然觉得好像有戏,更加哀怨:“你就是嫌弃,觉得我没有小时候可爱了,就不愿意和我睡了,那我还不如去宫里,爱而不得的滋味你不懂……”
“好了。”裴决看着往他怀里钻的人,垂下眼帘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