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韩明亦叹了口气,仰面倒下,躺在床上。
看来叶何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啊,不然情绪也不会变化得那么快。
韩明亦看得出来,他刚才说抱歉时,眼底的气其实还没消。
被叶何那样喜欢的对象,到底是谁呢?
韩明亦有些在意,但又不好再去打听。心中惦记着这件事,他这一晚觉都没怎么睡好。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有正事要做,又或许是因为叶何身上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和亟待解决,彼时的韩明亦还没发觉,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了某条临界的水位线。
……
第二天早晨,叶何与韩明亦收拾好行李,将钥匙还到客堂,背上包来到了别院内。
山顶空气和景色都非常好,阳光明媚,绿叶低垂,空气清新,是个宜行的好天气。
晋若木和晋扶桑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扶桑还是穿着那一身整洁的蓝色大褂,头戴混元巾,一副端庄正经的道士打扮。
若木则不同。她没有穿道袍,上半身是一件长袖盘扣白色衬衫,下半身是一条竹绿色的半身裙。衬衫上绘着浅淡的竹叶,半身裙则是素色。她头顶盘了一个精巧的发髻,髻中插了一根金色的发钗。如此打扮的她站在树下,像一道赏心悦目的景,一丛芬芳幽远的花,令人看上一眼都觉得当下的晨光比几秒钟前的更美好、更明亮。
晋扶桑身上背了两个样式简朴的双肩包,一个背在后背,一个背在前胸。他腰间还挂着一个蓝色的布袋。看起来整个人像陷进了一堆包里。晋若木则在身后背了一个小巧的墨绿色双肩布包,腰间挂着一个竹绿色的布袋。
“早啊,明亦叶何!”晋若木见二人来了,笑盈盈地跟他们打招呼。
“早。扶桑怎么背了两个包,有一个是若木的?”韩明亦笑问道。
晋扶桑默默颔首。晋若木笑道:“我哥非不让我自己背,那就给他背好了。你们吃过早饭了吧,我们现在出发?”
韩明亦和叶何都点点头。
于是,四人便从山顶别院出发,一路下山,经过青云观,路过支山棍,来到了道路边。他们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很快就等来了一辆黑色私家车。
从驾驶座下来的是一名寻常打扮、样貌普通的男人。他见了四人,率先向晋氏兄妹拱手作揖:“若木监院,扶桑真人。”
晋扶桑抬手还礼:“贞胜师兄。”
“师兄,这位是乾山派的韩明亦,这位是明亦的朋友叶何。”晋若木充当双方的介绍人,“明亦叶何,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到过的贞胜道长。”
互相见过礼之后,四人坐上了贞胜开的私家车,往天佑村的方向驶去。
晋若木坐在副驾驶上,跟开车的贞胜确认了一番天佑村事件的细节。
叶何靠窗坐着,认真地听着若木和贞胜的交谈。
贞胜说,他算出天佑村凶险十分,单凭一两名女几山派的普通道士无法顺利解决,因此需要管理青云观的兄妹二人出手。不过听他的语气,他似乎有些疑惑,晋扶桑和晋若木不仅一起去,而且还带上了两名同伴。他本以为,若木和扶桑只会去一人,最多带一名道长一起。另一人会留下守着青云观。
若木听了,向他解释说,这是扶桑卦象所指示的。贞胜一听便点头如捣蒜,瞬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可见,女几山派的道士们都无比相信晋扶桑。而对于晋若木,他们的态度也是非常尊敬的。
据韩明亦所说,太和道的传承,血脉占比很大。一般来说,血脉越靠近先祖,道法的修习、道行的提升会越顺利。女几派先祖姓晋,门人较为守旧,因此女几道士们对扶桑和若木的态度都十分恭敬——当然,兄妹二人的能力也是令他们心服口服的。否则太和道发展到现代,就算再守旧的门派也不可能单凭姓氏说话,一定是选贤与能、任人唯才的。
叶何自己对晋家兄妹的印象也很好。
扶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帮忙。他无偿帮叶何算卦解卦,还将写有注释的《奇门》送给了他。他品行端方、礼数周全,相处起来令叶何觉得非常舒服。
若木性格很好,活泼开朗又体贴细致。昨天晚上,叶何应下晋氏兄妹的邀请之后,若木特意关心过他,说天佑村在大山里,去一趟可能要花个两三天,问叶何时间方不方便。
兄妹二人性格互补,同为女几山派当代的顶梁柱。就算是第一次跟他们见面的叶何,也发自内心地觉得跟他们同行不仅放心,而且幸运。
车在盘山公路上开了很久,周遭树木的影子先是变短,然后又变长。
叶何手里把玩着晋若木送他的匕首,心里却在疑惑,按理说天佑村和青云观一样,都在女几山山脉之内,直线距离应该不算太远,为什么车开了这么久还没到?
驾驶座的贞胜很快解答了他的问题。
“哎呀,好像走错路了。”贞胜道长满怀歉意地挠了下后脑,“他们村子连导航都找不到,我凭记忆开还是开错了。”
“没关系,我算一下应该往哪边走。”
晋若木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面八卦镜。
叶何有些好奇地伸头打量了一下。八卦镜为铜制,中央为镜面,八个方位有突出的八个卦宫。八卦之外的周圈雕刻着复杂的纹路,纹路似乎与若木赠送的铜制匕首有异曲同工之处。镜子背后有可收缩的绳链,可以挂在人的手腕上。
晋若木将镜子平放于左手掌心中,闭上双眼,默念几句,然后睁眼,右手往镜面虚虚一抹。接着,铜镜之上凸起的八个卦宫竟有七个宛如被操控般降下,只留下了其中一个卦宫。
晋若木审视铜镜:“《巽》卦,东南。”
贞胜应声:“好,我在前面掉个头。”
“等会儿。”/“且慢。”
晋若木、晋扶桑异口同声。
“怎么了?”坐在后座中央的韩明亦问道。
晋扶桑:“此卦有误。”
“应该是被‘异’影响了。”晋若木收起铜镜,回头问道,“哥,你算出的方向是哪儿?”
“正西。”
“好。”若木干脆地回身道,“贞胜师兄,往西边开。我拿手机开个导航,把路线记一下。”
“我已经在记了。”叶何举了下手,将放在膝上的平板抬起,展示给众人。
“诶?”晋若木愣了一下,露出笑容,侧头道,“好,那就麻烦你了,叶何。”
叶何笑了一下,点点头。
韩明亦托腮思索:“我们还没进村,卜卦的结果就被‘异’影响了,看来这次的事情可能比我们之前想的要棘手。”
“嗯,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算意料之中了,否则我们不会去这么多人。”晋若木道。
找到正确的路线方向后,车又开了好一阵,从盘山公路开到乡间小路,从乡间小路开到坑坑洼洼的泥路。终于,一个小时后,贞胜的车在狭窄的道路前停下。路太窄,车子实在是开不过去了。
几人下车,从后备箱里拿出各自的背包背上。这次晋若木执意要自己背包,晋扶桑拗不过她,于是,前后各背着一个包的人换成了若木。叶何跟韩明亦本想帮忙,也被若木拒绝了。女生说包里有重要的东西,还是自己背着为宜。
贞胜则在车前打电话:“喂,郭先生吗?嗯,是我。道长们已经到了……对,对。好,麻烦你了。”
通完电话,贞胜告诉他们,天佑村村委会的副主任已经在朝这边过来了,马上就来接他们。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辆蓝色小三轮哐当哐当地开了过来。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面黄精瘦的中年男人。他露出黄牙挤出笑脸,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蜀□□通话,挨个跟众人握手。
“各位好,我是郭凌云,村委会叻副主任,欢迎道长老师们来我们村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