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季,下午时分,云锦市兴远大楼四楼,名为“喵星人港湾”的流浪猫救助站里,呆着沉默的二人一猫。
叶何有些困了。他有午睡的习惯。上午神经紧绷地经历了那场“异”,中午和志愿者赵百灵交流,下午接受了那么多玄学知识,然后又花了两个小时从各种角度思考事情的解决方向,实在是有些难以为继了。
“亦哥,我眯一会儿,麻烦你过个十五分钟左右叫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睡吧。”韩明亦说着,起身从身后的柜子上拿了个猫咪靠枕,“就这么趴桌上胳膊容易枕麻了。给你,拿来垫一下吧。”
“好。谢谢。”
叶何把印着流泪猫猫头的靠枕放在桌上当枕头,开始闭眼小憩,很快就睡着了。
韩明亦坐在他对面,十五分钟很快就到了,但没有出声叫醒他。
韩明亦站起身,在救助站里来回踱步。许久后,他停在了原木色猫爬架前。他缓缓蹲下,目视着小黑。后者趴在窝里,跟叶何一样,正在闭目小憩。
凝视许久,韩明亦从右侧衣兜中夹出一张黄符,在小黑跟前划拉了一下。
符没有任何变化,小黑也没有任何反应。
韩明亦将符收回口袋里,低声喃喃道:“果然不对。那到底是……”
他站起身,陷入了沉思。
……
城北区,市郊。
张泳在兴远大楼附近的派出所检查完监控之后,去路边摊随便吃了个午饭,然后坐了将近两个小时地铁才来到城北。现在,他站在徐奶奶家的院门前,仔仔细细地打量这里。
院门是铁制的,顶头一块木制的大红门牌掉漆已经很严重了,颜色暗沉沉的,上面是手写的“仁爱之家”几个字。张泳检查了一下院门上挂着的锁,锁孔处没有不正常的划痕。他又退后两步,目测了一下院墙的高度。大概两米多,不算高。
接着,张泳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确认了几处监控的位置,估计了一下监控死角的位置。然后,他才回到前门,敲响院门。
许久都没人应。张泳于是边敲边高声喊:“请问有人在家吗?徐奶奶?”
又过了一会儿,院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一位头发斑白、穿着围裙的佝偻老妇人出现在张泳视线里。她的声音和眼睛一样浑浊:“你是?”
“徐秀芬徐奶奶是吧?您好,我叫张泳,是市警局的警察。”张泳立刻将自己的证件掏出来,给徐奶奶看。
徐奶奶点头,虚着眼睛往后仰了仰,才看清张泳的警察证,道:“张警官好,快请进。”
刚一进门,张泳就愣了一下。因为这座不大的院子里,一地的猫,猫窝,还有猫玩具。黑的、白的、橘的、三花的……各种颜色各种品种的猫猫,要么呆在整齐排布的猫窝里,要么在院里散步或者玩玩具。
一颗球咕噜噜地从张泳跟前滚过去。他赶紧捡起来,将这个塑料球扔到远处。
张泳蹙眉提醒道:“徐奶奶,地上这么多东西。你要小心点,别踩到了。”
“嗯,你放心。”徐奶奶应道,“自从眼睛不好了之后,我都走得很慢的。”
“您的眼睛?”
“去年我老伴走了之后,就变得不太好了。”
“哎,这有台阶,您小心——”
“我知道,警官。我还是看得到一些的。”
张泳想要扶着徐奶奶进屋,却被她拒绝了。老人摆摆手,推开屋门,领张泳进屋坐下。
这是一间很有年代感的屋子,应该是十几年前云锦市城中村改造的历史遗留。水泥地面,墙面斑驳,甚至都有些墙皮脱落了。一眼过去,只有厨房和厕所铺了地瓷砖,格子的,绿白相间。桌椅板凳也大都是木头的,上面一道道细长开裂的口子,在长久的使用中都磨得圆润了。
张泳看了眼屋外整齐的各色猫窝、数不过来的猫玩具和五颜六色的猫食盆,又扫了眼屋内的单调陈旧的家具和环境,一时陷入了沉默。
徐奶奶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和蔼地笑了笑,说道:“外面那些,很多都是别人送的。以前他们搞过什么爱心捐赠,送过来了很多,猫窝、盆、玩具,用不完,屋里都堆着呢。”
“只送猫用的,不送人用的。”
“什么?”徐奶奶侧耳,表示没有听清。
“没什么。”张泳摇了摇头,道,“徐奶奶,我来找您,是因为从云锦大学的同学那里了解到,您这里的猫,好像存在丢失的现象?”
“嗯……”徐奶奶想了想,回忆道,“最近确实是。偶尔会少一两只。我还想,它们是不是从墙根跳出去的。但又不对,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啊。”
“您报警了吗?”
“还没有。”
“那要不,这件事就交给我?”张泳问道,“麻烦您数下一共丢了多少只猫,然后回忆一下,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丢的。我帮您记下来,然后去查。”
“唉哟,好啊好啊。”徐奶奶连忙道,“麻烦你了!”
“应该的。”
叶何又做噩梦了。
梦见莽莽浩浩的山际,苍茂林立的树木,呜呜作响的阴风,遥不可及的烛火。
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在血泊中爬得脱力时,终于看清了,从手中滑落的那张黄纸,正是一纸黄符。
——他在韩明亦那里见过的符。
叶何猛然惊醒,大口喘气。
“叶何?你怎么了?”
叶何抬头,在暂时有些晃眼的灯光下,对上了韩明亦的眼睛。后者眼中有关心,也有细微的慌乱。叶何缓了会儿,下意识脱口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