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这么虚弱的恶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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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清楚了。”
沈泽然几天没吃好睡好,邮件里信息刚一出现,他就立马点开开始查看。
他委托了一位很有名的侦探展开调查,却并不是查时停,而是查自己。
这份资料非常详细,细到连他幼时养的猫叫团团都写清楚了,他一目十行地把资料全数看完,然后脱力往后靠在皮椅上,许久没说话。
原来他所谓的报恩,一切都只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而已。
沈泽然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孤儿是没有名字的,他被院长按照捡回来的顺序随意取了一个名字,叫阿七。
之后是很俗套的孤儿成长故事,他在的孤儿院并不是公家开办的,而是时家为了做慈善设立的,里头的管理人员只需要收养些孩子养着饿不死就行了,多余的东西自然是没有的。
书本,玩具甚至于食物,都需要去抢。
阿七身体好,拳头就硬,能抢到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甚至抢到了一个属于他的小伙伴,那是一只小白猫,他给它取名叫团团。
他在孤儿院里的生活过得还算不错——能抢来食物喂饱自己和猫,可最后团团还是死了。
其他人抢不过他,于是拿他的猫撒气,这件事让他从心里生出一种讨厌乃至仇视的情绪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孤儿院里的争斗,是不合理的。
于是他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样的制度,连带着不喜欢时家。
转变发生在他18岁那年,当时的他早就已经脱离了孤儿院,正在餐馆端盘子打工凑上大学的学费,却被孤儿院的管理人员找到了,强行带着他回了孤儿院。
他在车上肉痛地盘算着旷工一天要被扣掉的工资,下车后被带到院长办公室里面去,一个带着口罩墨镜的年轻人坐在沙发上,贵气逼人。
身边的院长对着年轻人点头哈腰,态度非常恭敬:“我们怎么会把您用来做慈善的资金私吞了呢?你看阿七就是我们院里着重培养的人才呀,考上了xx大学呢!”
沈泽然被人推上前,有人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他皱眉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表情很是不耐烦:“干什么?我来这么一会儿可是要扣五十块钱的。”
“扣钱?”
坐在沙发上的家伙坐直了,他并没取下墨镜,却仍让人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正盯着沈泽然身后的管理人员,管理人员们没敢说话,只是恶狠狠地在身后推了沈泽然一把。
“我想逛逛这里,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管理人员依次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那人站起来,不高,看着像是少年身量,他转头看沈泽然:“走吧,带我逛逛。”
二人走到花园,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泽然才垂着眼如机器人一样念出一串回答:“阿七,18岁,非常感谢孤儿院对我的栽培,以后一定会报答……”
“我没打算问你这些。”这人话语中带着笑意,声音听起来颇为年轻:“上大学的钱不够?”
他没说话,只是觉得这人真烦,找他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些虚伪且无用的问题,刚巧身后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他避了一下,发现是只猫。
一只布偶突然蹿过来抱住少年的腿,有人跟在猫后面,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团子黏您……”
他把猫抱起,挥挥手没说什么,转头注意到沈泽然盯猫的眼神,把猫往前一递:“摸摸?”
沈泽然摇头,往后退一步:“我不喜欢猫。”
然后又自顾自小声加了一句:“而且我有猫,是团团。”
团子。
团团。
两只白猫从他的记忆深处跳出来,像在他的脑神经上挠了一爪子,把他的头脑搅和得一团乱。
那次谈话之后孤儿院管理层给了他一笔钱,说是少爷让他好好读书,不必为大学费用操心,他本来不愿意接受这钱,可想了想他留学的梦想,还是沉默着接受了。
之后有一天,他在孤儿院内看见了谢卓年,管理人员依然毕恭毕敬地管他叫少爷。
他认定谢卓年是资助他读书的人,完全没想过不过几个月而已,这人的个头怎么就蹿了那么一大截上去,毕业回国之后,他最先来到谢氏集团准备报恩,却被谢卓年派到时家去。
难怪时停一见到他就让他做特助,对他抱有不合常理的信任。
时停才是那个抱着团子,问他要不要摸一摸的少年。
那天刚下过雨,花园的枝叶间隐约带着湿意,那雨好像从那方小小的花园一直下到现在,一连下了十二年。
八年求学归来,用四年,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