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炽啊,你在战营吗?”
婶婶?
宁炽把通讯仪握紧了些,小心翼翼问道:“嗯,我在。”
对方讲了些什么话,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长久的点头。
须臾,宁炽沉默片刻,起身出门。
辗转从战营搭了辆电车,出了趟远门,来到一家会所。
按照婶婶给的地址,来到一座装饰的气派的洋房,里头是一片长满太阳花的花坛,他随着穿着考究的服务员从碎石子路上经过,满坪的碧色草地上,不少人正在和煦的放着风筝。
直至走进后方庭院的白色欧特氏小洋房,泉水在墙缝下的沟渠中缓缓流淌。
宁炽简直是佩服他婶婶,能找到这样安宁的地方。
不过,不止在军队,在其他方面也是。
从很小的时候起,婶婶就是军部的一把手,掌管着情报的职责,后来退休了之后,她待在家里闲不住,就整日和一帮贵妇人打牌交际。
虽然行事作风偏冷硬,但由于为人豪爽,也结交了不少政权贵太太。
比起他体弱多病的母亲,婶婶便像是船上的掌舵人,拥有着在家里绝对领导的话语权。
洋房边一颗诺大的榕树,树荫下,宁夫人坐在躺椅上,手中握着一把摇扇,见到他,就招了招手。
宁炽扫了一眼,四五个人围坐在圆桌上,男男女女都有。
他莫名的松了口气,走过去行了礼:“婶婶。”
宁夫人穿着身银白的旗袍,颇有些旧时的古典,她笑了:“干嘛这么拘谨,都是你认识的同辈,和他们去玩吧。”
她用下巴指了指几人。
宁湖见到他,不出意外的抬高眼,眼角流露出轻蔑之色,宁炽习惯般的撇了撇嘴,再望向坐在最中央的少年时,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意外,“齐修?”
齐修惯常流露出端庄的微笑,只是眼中也不乏惊喜:“阿炽,我听宁伯母说你在这儿,没想到真的会遇见你。”
宁炽下意识瞧了眼宁夫人,对方用扇子捂住下半张脸,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他已经确认了,这是场针对他和宁湖的相亲宴。
宁湖那边有了三两个择偶对象,不知在说什么,几个小女孩咯咯的笑着,齐修夹在中间,颇为局促,宁炽问道:“要不,我们走走吧。”
齐修点点头。
他倒是想快点从这些人中脱离,苦于找不到理由,宁炽和宁夫人说了一声,对方达到目的,眉梢都是笑意并意味深长道了句:“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便摆了摆手。
两人都因为这句调侃窘迫起来。
草坪上,宁炽打了一把伞,将两人都笼罩其中。
很长时间的缄默。
要说公事,两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根本没有话题可言,但要说私事的话,也只能找到童年时的那些记忆了。
宁炽知道,这次齐修收到宁夫人的邀请,不可能不知道这次出行的目的,但他还是来了,说明他内心也不是抗拒的。
宁炽是有分寸的人,并非会一上来就热情的叙旧。
但天气这般炎热,不知是不是有齐修作伴,周遭的光晕都仿佛柔和了不少。
“对了,上次的宴会,你走的好快,”宁炽微笑道,“我那天,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呢?”
齐修好奇道:“什么礼物?”
他叹了口气:“我父亲那天生了病,所以提前有事就走了,没来的及和你打声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宁炽原本想起个话头,没想到戳中了别人的伤心事,暗中责怪自己多嘴,找补道:“当然不会,你父亲生病可是大事,”
齐修微微一笑:“对了,宁夫人和你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吧。”
宁炽一愣,点了点头。
齐修期许的盯着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青年的眼角微微泛起光泽,清秀的脸颊上满是期待。
这样一个温和的青年,作为结婚对象的话,着实是再好不过,宁炽不动神色的问道:“你觉得呢?”
“我?”齐修脸色郝然,垂下了眼,话语却浸透着坚定勇敢:“我当然觉得很好,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外面的事吗,那时候我们两人被恶魔区的人抓住,你帮我挡了一刀后,我就一直记着你了。”
宁炽心念一动。
确实是有这样的一件事,起初是有一年,恶魔区的人抓捕大量的孩童作为人体试验的载体,宁炽和齐修在街道上玩耍时,变成了别人惦记的目标,后来宁炽咬住了劫匪的手,对方吃痛,放下了年幼的齐修,而自己却被狠狠砍了一刀。
还好最后以父母发现后抓住对方而告终,而自己也被送进了医院里。
这么多年过去,宁炽早就忘却了这些往事,更没想过知恩图报,更没想过齐修还记着这些。
被这么优秀的人惦记着,并不是坏事,相反,还会有一种从心底弥漫上来的窃喜。
他尽量放低姿态:“我们虽然算作是知根知底,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人总是会变的,说不定,你眼中的那个我,已经变了不少。”后面那些话也算是有了些许自嘲的意味。
齐修却不否定,而是解围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变了很多。”
宁炽上下打量他,装作疑惑道:“你变了吗?可我倒是觉得,你还像小时候那样,光是相貌就还像个洋娃娃一样啊。”
话一出口,他就自觉唐突,道:“抱歉,我总是这样,可能是太过熟悉了,所以总喜欢开些没头脑的玩笑。”
“没关系的,我很喜欢这样,显得我们两个还像从前那样亲近,”齐修敛了敛眉,再次望向他,“其实,随着年纪的增长,我们也很少再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
“所以说,你变了,我也变了,这种变化并非浅显的表面,而是源自于每个人的阅历,难道,你会为了这样的变化,而疏远我吗?”
宁炽呐呐,在那双温柔潋滟的双眸中,仿佛能瞧见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