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找来啦。”那弟子领着大夫进门。
陈少思起身不着痕迹地拉了秦承辛一把,表面轻轻松松地引他往回走,但秦承辛却暗自肌肉绷紧,只有他知道陈少思用了多大的手劲儿攥住他,这是一种警告。
陈少思把小孩放回床上,浅浅一笑,给大夫让了位置,“我弟弟快急死了,幸亏两位来得快,不然恐怕他要冲出去亲自找了。”
秦承辛脸色僵硬,不肯搭话,但好在也没人过问他,时霜蓝把他拉到一边。
大夫把脉开药,随后被小弟子领走了,几人和小弟子一番来回,顺理成章在剑宗赖了下来。
于皌本想照顾小孩,但是秦承辛坚决揽下了小孩的一应事情,晚间还要守着他,于皌只能无奈一笑。
这是已经不信任了。
时霜蓝微微一叹,倒也没强求。
陈少思却不由着秦承辛,入了夜毫不客气往窗前一站,伸手探了小孩降下来的额温,便对秦承辛道,“跟我走,他自有时霜蓝照顾。”
秦承辛抱剑坐在床沿不动,眉头冷成一条剑锋,“我凭什么听你的,又凭什么相信你。”
这话有点熟悉,陈少思顿了一下,回身望着他,惊奇道,“小朋友,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让你选择吧?”
秦承辛一双大眼抬眸凝视她,无比认真道,“你们就没给我选择,你们只是利用我。和利用这孩子一样。”
陈少思发笑,道:“最开始不是让你选择了吗?时霜蓝写给你的求救信,你可以选择不来,但你选择来了,那就不要想事情解决之前我们会让你走。”
“而且你以为不跟着我这孩子就不会有危险了?要是我被人发现了,到时候你们也跑不掉,你觉得以你之力可以护着这个孩子和你自己吗?不如把他交给时霜蓝,至少不会死。”
秦承辛冷笑,任凭怎么说,都是一副不会再受人利用的我自巍然不动,“呵。”
陈少思抱臂,幽幽道,“好啊,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邪剑在我肚子里还搅得我一刻不得安生,你不想超度他们的话,干脆我就把他们都放出来,看看城里人畜都生还几何?”
秦承辛霎时瞪大眼,不可置信起身,“你、你疯了?你答应了冯晞……”
“我答应了冯晞带他们来找剑尊。”陈少思截道,“我又没说过会管无辜的人的死活。超度怨魂,拯救世人,那是你要做的事情不是吗?”
秦承辛愣了,陈少思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旁人死活与她何干,她一副拿钱办事的冷漠模样,叫秦承辛看了又心凉又牙痒。
“好……好!”秦承辛一咬牙,“你又想怎么样?”
陈少思转身带路,“尽快找到苏青棠的所在,这家伙要是躲起来闭关个十年八年的,我岂不是先肠穿肚烂了。”
“整个剑城都归剑尊统辖,剑城那么大,我们去哪儿找?”秦承辛给小孩掖好被角,转身快步跟上。
陈少思在廊下一指剑宗后方在夜色中冒着火烟暖色的夕照山,“苏青棠一定在剑炉。”
秦承辛疑道,“你怎么知道?”
陈少思一笑,清风一样的影子掠过屋檐,在檐上倒挂下来看他,“他不来也得来,他要是不出来,我就砸他的炉子,看他肉不肉疼。”
秦承辛有些无语,陈少思已经一闪身缩了上去,影子一闪便消失了,秦承辛看不到她在哪里,只好不再废话,提身赶上。
夕照山中最重要的莫过剑炉,整个剑宗,或者说整个剑城的剑几乎都出于此,夕照山是整个剑城的命脉所在,五步一哨,十步一卡,连只蚊子想要飞进去都得先看看是公是母。
秦承辛鬼鬼祟祟跟着陈少思行了一阵,剑城弟子巡逻的岗哨卡的太紧,不过几息便是数十支,看得秦承辛心里都有些打鼓了。
陈少思一扯秦承辛,从屋檐瞬间滑到廊下阴影里去,秦承辛抬眼一看,这里离夕照山还有一段距离,不知为何陈少思停下来了。
天色太黑,秦承辛不敢开口询问,怕惊动了人,也看不清陈少思隐没在黑暗的脸,只借着隐隐的月色看到被拉得很平的唇线。
陈少思一扯他袖子,示意他进屋子。
秦承辛不明所以,但还是灵巧地翻了进去。
陈少思跟在他身后,顺手合了窗,屋内更加昏暗,连月色都只有发丝般粗细的几缕,沉闷得可怕。
秦承辛落地,只踏了一步,面门瞬间迎来一股寒意,同时身后的汗毛也全部炸起,那是看不见的情况下身体的反应——危险!
实在是太快了,他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普通防盗的机关,而是带有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的机关!
在那股寒意来临的瞬间,一只冰凉的手拉了他一把,霎时前后的杀意都消融了,他看不清也感觉不到那机关是怎么被破解的,后知后觉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反应过来之后才长出一口气。
要是陈少思不出手的话,只这第一关自己恐怕都已经非死即伤了。
陈少思仍然没有开口,拽他的那只手换了个方向,拿手背拍在他小臂上,给他指方向。
陈少思指完方向就立即动身,在黑暗中是完全不担心机关的不多犹豫,仿佛在这里待的越久越危险。
秦承辛大概听得到她的行动方向,默默踮着脚跟了上去。
咔哒!
机括活动的声音落下,霎时寒意从四面八方扑来!
秦承辛真实地感觉到极其细小的锋刃从自己脸颊上划过,当他感觉到的时候已经只有一道轻微的寒意,他的身体比脑子还快地侧翻闪躲,血滴后知后觉落到地上,清晰啪嗒一声。
他完全看不到陈少思在哪里,只能手忙脚乱躲着长了眼睛一般追着他的锋刃,不消片刻便浑身刺痛。
黑暗里只有破空声和皮肉被划破的细小摩擦,秦承辛不知道自己退到了哪里,只是后背忽然撞上一条手臂,他还来不及想,便被那只手抓住,带进了一个狭窄的缝隙。
“跟紧我。”陈少思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秦承辛听见了,嗯了一声回应。
那通道很窄,仅容一个人通过,而且完全没有光线,秦承辛在里面跑动,左撞右撞,不停地撞到什么凸起的东西,像是石头。
他听着陈少思的脚步声,毫不犹疑地踩着她的脚步落下的声音前进,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所以甚至不知道他们一路上到底经过的是什么通道,又有没有岔路。
那在通道中被放大了的脚步声猛地一停,秦承辛却没刹住车,身体已经撞上去,把陈少思撞了一个踉跄,不知道她是否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吃痛闷哼一声。
秦承辛忙退一步,想扶但伸手探了两下没摸到人,“你没事吧?”
乱了的呼吸从下方传来,秦承辛徒劳地眨眨眼,看不到只好伸手去摸索着扶,陈少思却像看见似的,自己抓着他小臂,默默起身,秦承辛听到她短暂调整呼吸的声音。
“你没受伤吧?”秦承辛紧张道。
陈少思没回答,转身带起一阵风,她在前面发出摸索什么东西的声音。
秦承辛掏出火折子,刚才进来起他就想问了,“为什么不点火呢?”
火苗在黑暗中窜起,秦承辛把火折子凑到陈少思面前,陈少思那张白净的脸在火光下亮过一瞬,眉眼竟然满是冰冷。
她迅速吹灭了火苗,通道即刻又陷入黑暗。
借着短暂的光明,秦承辛看到他们四周是一条凹凸不平的石道,而陈少思之所以停下来摸索,是因为面前有两条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