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姜乘南不这么看,他倒一杯热酒犒劳自己。
浅浅啜一口,甘冽入喉,慢慢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
半歪在圈椅上,单手懒懒支着脑袋看对面虚空盘坐雍鸣。
馥郁纷繁花木之间,这位神明飘逸若风,似会随时离去。
桃花眼懒洋洋眯着。他说:“你闲来无事,不如写一本养花心得。说不定可以脱销呢。”
方山长似是好不容易找到孙女婿有点,频繁夸赞,听得梅山人耳朵生茧同时万分好奇。
纷纷下帖邀约雍鸣探讨养花之道。
奈何这位郎君,比他夫人更加避世,全部拒绝了。
雍鸣掀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未语。
姜乘南与他认识十几年,对他问几句,不回一句沉闷性子,了然于心。
好在他心性豁达,并不计较这些。
“时祺生辰,你想好送什么给她了么?”
“当然。”
“需要我帮忙么?”
“不必。”
“那你能告诉我你送什么,让我参考一下么?”
“不能。”
雍鸣为这一天已经筹备万年之久。
随着时间逼近,心绪越发沉寂下来。
他没有过分欢喜也没有刻意悲伤,平静等待这个已经书写好结局到来。
这样啊?
姜乘南厚脸皮道:“那你帮我想想送什么给她好了。”
一脸谄媚讨好,出现在他俊颜上倒没有猥琐,只觉他明媚开朗。
雍鸣对他纵容已到极限,不想再与他枯坐闲聊一些毫无实质话题。
广袖一挥,直接将人送回清冷厢房。
姜乘南保持端着酒杯歪坐姿势,从花团锦簇暖房,落进幽冷书房灯挂椅,冻得打了一个冷颤。
方伯辉提倡清简,院落冷朴,颜色清寂,美名曰“修心养性”。
如果姜乘南不曾看过表妹舒适奢靡院落,倒是能信了,还会对院长更加钦佩。
现下只觉不公。
仰头喝掉杯内黄酒,伏案继续苦读。
雍鸣送走姜乘南闪身回内室,见方时祺端坐在条案前对着一个酒坛发呆。
“还不休憩么?”
雍鸣行至她对面坐下。
方时祺摇摇头。
指着酒坛对他说:“我今日让管家把我父亲当年埋的梅花酒挖出来了。”
这是方时祺出生那年方京墨采当年红梅酿制,埋至树下。
按照习俗,应该在她成亲当日挖出,拿来大宴宾客。
只是父亲去世多年,倒是忘了这一回事。
“等我生辰那日,你我共饮一杯如何?”
她歪头笑着,满目期待,询问他意见。
雍鸣自然不会拒绝,点头答应。
红梅花苞挂满枝头,颤巍巍欲开不开之时,梅山又下起雪来。
一夜之间,冰封千里,皑皑冷寂。
二月一日。
这天,日子同往常无甚差别。
云层又密又黑,天地间似是失去所有生机一般,连风都停了。
只能听见簌簌雪落之声。
方时祺睡到自然醒,洗漱完毕后,为自己挑一件洒金赤红罗裙换上。
只梳一个灵动鲜活灵蛇髻,未插任何朱钗。素面朝天,显得她青涩苍白。
“娘子,不试试新的口脂么?”
圆善从琳琅满目中准确挑出一盒红梅模样妆盒。
打开一看口脂嫣红润泽,散发着浓郁百花香气。
闻之使人心情舒畅。
这是雍鸣神君用暖房鲜花研制。
方时祺拒绝了。
因为她不信任雍鸣,怕他在内掺杂他物。
声音毫无起伏,平淡道:“收起来吧,来日一同烧给我。”
“什么?”
圆善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时祺一笑,岔开话题。
“今早吃什么?”
见女郎起身就走,圆善赶忙放下妆盒,为她系上披风。
主仆二人穿过抄手游廊行去正厅。
圆善边走边报出一串菜名,末了还在抱怨姜乘南。
“表少爷真是没眼色,一天到晚,见缝插针粘着神君。大清早的就将人叫走,一点身为客人谦卑都没有。”
“不过,早上我看神君让他在雪中舞剑,冻得瑟瑟发抖,好不可怜。哼!”
方时祺心不在焉听着,似是而非回一句:“蛮好。”
真是辛苦表哥了,任务完成相当出色。
不枉费她特意提醒祖父将人带到身边“教导”。
就当偿还你幼年带给我灾难吧,表哥。
辛苦了。
蛮好?
圆善费解。
娘子同神君感情甚笃,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呆在一处,竟然不生气么?
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也猜不透娘子在想什么。
四人一同用了早食,姜乘南随着方伯辉去书院了。
圆善同方时祺最后核对一遍明日生辰细节,确认无误,一天时间很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