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善接下重任后,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圆润小脸,日渐瘦出棱角来,人越发沉稳。
翻年她就十六岁,身条又抽长一些,现出妙龄女子玲珑娇俏来。
表面看似是与女郎一起主持大局,实则方时祺冬日疲累,是雍鸣神君在打理一切。
时下仆从再不关注她一身名贵华服,如何违制。只剩敬畏,再不敢背后议论。
财权之下最易滋生野心,不分男女,不论大小。
她一路行至书房,见女郎睡着,便未敲门,只施礼,表明来由。说:“神君,午食已经备好。”
“知道了。”
雍鸣写完以后几张才搁下笔。
他轻轻摇晃怀里女郎将其叫醒。
方时祺迷迷糊糊睁开眼,疑惑望他,眼底满是依赖。
雍鸣心底顿时软成一片。轻声说:“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好困,不想吃。”
她打着哈欠,脸又埋进他怀里,蹭了蹭,找个舒服位置,眼看又要睡着了。
将她垂散鬓发别在耳后,雍鸣讲道理道:“不吃身体会越发不好。”
方时祺瓮声瓮气应一声:“好吧。”
雍鸣抱着她站起身,将她放在椅子上。
圆善掏出随身携带木梳为她整理好略微松散发髻,三人一起去正厅用饭。
午食过后,全家一起动手包饺子。
仆从一早将面皮馅料准备好,还有一枚金色铜钱,烛光下,满目辉煌。
“果真漂亮。”方时祺忍不住感叹。
心下知道终其一生,她也无法将那些金子花完。
傍晚,一家三口人围坐圆桌吃饺子时候,雍鸣突然将自己碗中一粒饺子夹给方时祺。
不出所料,她一口咬到金币。
方伯辉好似没看见雍鸣动作一般,笑眯眯祝贺孙女:“时祺新的一年必定平安顺遂。”
转头又对雍鸣说:“雍鸣来,今天陪祖父多喝几杯。”
“是。”
雍鸣应下,端起酒壶为方伯辉倒酒。
方时祺对满桌佳肴无甚胃口,一碗饺子吃完已是极限。
她见二人似要彻夜谈欢,阻止道:“爷爷,一会还要守岁呢,而且明日要早起。若因贪杯起不来,可是打算新年第一日就被老友嘲笑么?”
方伯辉笑脸一僵,忙讨好解释:“三杯,三杯,绝对不多喝。”
“一杯就行了,”她最是了解老人心思:“守岁无聊您还要借口再喝的。”
祖孙一起生活十几年,老人习惯早被摸得一清二楚。
心里盘算被无情戳破,方伯辉妥协,嘟囔道:“好吧。早知道还是把你嫁到隔壁好了,总不会来管我。”
方时祺只当没听见,不以理会。
一杯酒不时咂摸抿一小口,珍惜异常,硬生生配着吃完一顿暮食。
夜晚,三人转至一祈院暖房,围炉而坐。满室姹紫嫣红,馨香馥郁。
炉子上水壶内热水沸腾,冒出“咕嘟”“咕嘟”响声。圆善用布巾包住手柄将水倒进茶壶,只见茶叶上下翻腾慢慢舒展开来,清香四溢。
方时祺不顾祖父阻止与雍鸣挤在一张圈椅上,看二人对弈。
“观棋不语真君子,你可不能帮雍鸣啊,”方伯辉提醒说。
孙女棋艺远在自己之上,若是偏帮郎君,他还不输得彻底。
方时祺大方一笑:“爷爷,您多虑了,我们祖孙俩加在一起恐怕都不是雍鸣对手。”
方伯辉顺着孙女夸大玩笑说:“那你还站在他那边,不来帮着祖父。”
孙女把人夸上天,觉得雍鸣什么都好,他可不认为君子六艺,雍鸣皆精。
古人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诚不欺人。
几盏茶功夫,方伯辉败落。
抬头想同孙女抱怨雍鸣一点也不让着老人家时候,发现孙女已经靠在孙女婿怀里睡着了。
他轻轻搁下白玉棋子,压低声音说:“你带她回去休息吧。”
扶住管家手臂站起后,背着手走了。
雍鸣示意圆善退下。
暖房只剩下夫妻二人,方时祺幽幽睁开眼。
不满说:“五十目就能胜,你拖那么久干什么?”
雍鸣正将一颗颗黑白棋子分开放回棋罐内。他说:“难得爷爷有兴致。”
“爷爷棋瘾大得很,我若不装睡,只怕要拉着你下到天亮。”
“早年就爱拉着父亲陪他彻夜下棋。”
“我可不想他熬夜。干脆赢了,他还要耍赖呢,烦不胜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