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鸣不愿将方时祺留在陌生地方,打算幻化离开。来回不过呼吸间,正欲行动,只听一阵风声“嘭”的一声自桥上跃下。
少年郎君剑眉星目,轻盈如鹤,立在摊前,熟悉嗓音让两人齐齐侧目。
“刘爷爷,给我下两碗馄饨。一碗在这儿吃,一碗带走。”
同居小镇,彼此脸熟。少年一听就是馄饨摊熟客,言语间满是熟稔。
摊主见是他,乐呵呵问:“李大郎,您今儿怎么没带赵家小娘子一起来?”
两家婚事,镇民略有耳闻,惯爱拿此打趣,只是每次李大郎小脸一肃,严肃老成,让人戏闹话语无从下口。
“她闹脾气呢,不耐烦出门。您做好我让家仆送过去,几步路而已。”
“好好好,马上做。”摊主一边应下,麻利干活,一边催促雍鸣,说:“这位郎君,小本生意,可不兴赖账。您速去速回。”
少年顺着摊主视线不经意瞥一眼二人,陡然愣住。一股奇异莫名熟悉感突现,奔涌激散直冲四肢百脉,灵魂深处翻涌出莫名伤感,如岩浆喷发,兜头浇下,灼烫刺骨。
纤薄挺拔身躯,本如茁壮小白杨一般,坚韧秀挺,炫目一晃,多亏女郎及时伸手扶住他手臂,才未跌倒。
他愕然打量眼前陌生人,心知从未见过,不知为何悲伤弥现,如海浪奔腾,不由怔愣落下泪来。
朦胧泪眼,明澈化镜,窥见一张与自己未婚妻五分相似倾城丽颜。眼瞳眨动间,滚烫泪珠“啪嗒”“啪嗒嗒”如珠接二连三滴落,声声砸在心上,心脏涩痛一缩,剧痛模糊视线。
待视物清晰,再次看清女郎时,似是错觉,只觉她面目普通,与寻常路人无异。
“大郎君,您怎么了?”仆从一路拾阶而下,走至他身边忙扶住他。
“无事。”少年抬手擦去眼角濡湿,冲女郎施礼致谢,转身离开。
走出两步,脚步一顿,驻足回头,迟疑问女郎:“你们……遇何难事?”
“出门未带钱袋。”方时祺看着少年湿润眼瞳,歪头一笑,轻声回答他。
“哦。”原始如此。少年了然,点头作小大人状,说:“囡囡也常丢三落四。”
他转头对摊主说:“李爷爷,他们二位饭钱我来付。”
说完,示意仆从给钱。
可见少年本身也是个不爱带钱袋出门的主。
仆人虽有疑惑不敢有违主人命令,数够铜板递给老板。
“多谢。”
方时祺与雍鸣并肩向他施礼道谢。
少年只觉一股无形气力拂面,沉重羁绊自灵魂深处被连根拔起,三魂四魄受到安抚,灵魂一清。心下一片茫然疑惑,久久不能回神。
他看向女郎身边高大挺拔郎君,霁月清风,朗朗温雅,让人无端信赖。见二人举止并肩挨立,猜想他们可能是新婚夫妻。
等他长到这位郎君这么高时,他和囡囡也该成亲了,他想着,不由莞尔。
听到摊主说馄饨做好,他向二人点头,走向摊桌坐下。捧着馄饨碗看向二人位置时,发现空无一人,心下怅然若失,似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在未知情况下悄然离去。
“郎君,奴给小娘子送去。”仆从端着另一碗热气腾腾馄饨说。
“嗯,你去多买几包她爱吃饴糖和点心一起送去。”他吩咐另一仆从。
二仆离开,他回想刚刚那位与自己未婚妻相似女郎面容时,发现已经想不起。
李大郎一生磊落大方,乐善好施,两碗馄饨小钱并未记挂心间,那对少年夫妻面貌也随着记忆久远完全忘记。
二人隐身,立在桥上看向埋头吃馄饨少年郎,方时祺问身后雍鸣:“我们居然还能有一面之缘?”
“是。”雍鸣说。
“你之前为何不说?”他们两次隐身避开,她心下以为与父母缘分已尽。
“我只算出你们有此一面,不能算出何时遇见。”雍鸣解释,说:“时移世易,因果际会。我不敢断言。”
父母今世轮回,得此命数,是雍鸣与冥君作交换所得,方时祺牢记这份恩情。她既然已经知道,决不能心安理得承受。
雍鸣为她付出一切,乃因妖神,他无法判断他们二人间谁在亏欠谁。触及旁人,那便是她在亏欠。
“雍鸣,谢谢你为我父母做得一切。”她由衷感谢。
“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雍鸣观她内疚,猜她所想,停顿半晌,决定告知真相,第一次向她解释当初篡改她记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