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晓只着白色的里衣,她的脸色看起了比千云那日好了太多,完全不像阶下囚的样子。
这是春兰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众多弟子向来对严厉认真的春兰长老心服口服,再加上这几日道听途说的秘闻,各峰弟子出了初时的震惊,很快便安静了下来,等待即将呈上的证据。
春兰准备的证据十足,仅是魇兽织造的魇梦便能说明所有,更别提先前突现在执法堂那叠厚厚的罪状。
直到人证亲自指证完毕,众人还沉浸在千重雪穿透春兰身躯的影像前,有些弟子甚至落下了泪来,各峰弟子看向枭晓眼身也爬上了寒意,恨不得亲自将这个害群之马除之而后快。
枭晓恶毒的眼身没有看向春兰,反而死死地盯着为首的流溪。她身上没有被下噤声咒,于是枭晓讽刺的开口说道。
“当初你说,我父亲是被人强迫才生下了我,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日,她没有完全昏迷,因此她断断续续听到了春兰和流溪的谈话。她原以为是她的幻想,可见到流溪事到如今还在包庇她,不知为何,她突然就相信了。
“你敢发誓吗?”枭晓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各峰弟子都盯着流溪,就连春兰也看着流溪,想知道她会怎么说。
是会逃避?还是会为了枭晓说出真相?正如那日她为了枭晓不惜告诉她真相,只是为了让她怜悯枭晓。
可惜结果从不偏向春兰,流溪还是选择了枭晓。
“你是我的女儿。”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流溪看了眼自家老祖的神色,沉痛地说道道:“是我骗了你。”
沐灵忱瞪大了双眼,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想要站起身,却被旬尘按回了座位。他还想起身,但看到楚寂对他摇了摇头,这才不再有动作。
“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你还要收我为徒,你真让我恶心!”
临夏按住了枭晓挣扎的身体,看向了春兰,见春兰摆了摆手,她又放开了对枭晓的禁锢。
“我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就要被你赶出天玄宗,你那些严苛的要求,可有放到她身上。”枭晓指着春兰,眼中很是平静,反倒失了往日癫狂的模样。“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你对你的亲女儿百般欺瞒,如此苛刻,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怎么想……”
“小时候我妒忌她,经常抢她的东西,可是你不也没有阻止,你冷眼旁观,从不教导我该怎样做。我能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的错!”这冷静的指责带着无尽的恨意,枭晓满脸泪水,也不知道是为她即将迎来的结局而落还是为多年来的不甘而流。
看着眼前的乱象,春兰不为所动,无论流溪怎么说,有老祖在,她一点也不怕枭晓能完好无损的踏出这殿门。
在楚寂地注视下,流溪最后还是压住了那股冲动,她说道:“你是我毋庸置疑的亲女儿,仅此而已。”
春兰有些诧异,她以为流溪又要劝众弟子饶过枭晓,可是流溪什么也没说,她呆愣地盯着手边茶盏飘起的热气,完全没有要多说一句的意思。
廖卒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接拿出了封神卷,宣布枭晓的判决。
“按照天玄宗第五条宗规,残害同门者,可自行报怨,或者由执法堂打入封神卷。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封神卷,没有一声异议,就连廖卒新收不久的两名弟子寻一和寻二也没有多说一句。
老祖当年留下了许多封神卷,但是天玄宗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团结,但也没出过这等狼心狗肺的,因此封神卷也只能在书阁落灰,大家只听过封神卷的传闻,还从没有见过它现世,因此所有人都看着廖卒。
“区区一个画卷就想困住我,你做梦。”
廖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展开画卷,里面确实只是幅普通的山水画,只是在画的中央有块突兀的石头立在湖中央,廖卒忍不住想抚上那块石头,却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
“这可不行乱摸啊,唉~你们这群年轻人。”楚寂收回了手,冲春兰摇了摇头。
春兰立即会意,拉开了廖卒几番疑惑的试探着想要抚上画卷的手。
“不能乱摸。”春兰也有些无语。
“我明白了,这个画卷有灵气,她知道谁该被吸进去。”廖卒恍然大悟,拉过枭晓的手直接按上了画卷。
随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将枭晓拉进了画卷,一道灵光闪过,只见原本立在画中间的那块巨石变成了枭晓的模样,枭晓一动也不能动,半个身子埋在湖中,她惊恐的表情与画卷的画风格格不入。
封神封神,楚寂当初做出它的时候,便是想要看到那些恶心的面孔被封在画中,过完一生的可怜模样。不能动,不能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转,看着曾经熟悉的面孔达到她们所走不到的高度,那种无尽的悔意和无能为力才是她创造出封神卷的初衷。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见廖卒要收起那幅画卷,楚寂恶趣味的开了口,“这只是个普通的画卷,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墨痕,也会被水淋湿,被火化为灰烬,更能被刀口划破,你们不要试试吗?”
想当年重阳峰现世的封神卷无一不被那些心怀恨意的弟子用各种上刀山下火海的方法试了个便,每场闹剧的最后有时还能听到画卷中传来的惨叫。没想到才不过千年,现在的弟子都喜欢以直报怨了。
没人敢接下她这句话,春兰虽然听懂了她的意思,但她也没那种趣味,只有旬尘遗憾的摇了摇头。
二位同从蛮荒时期厮杀出来的野蛮人只能遗憾的互瞪双眼。
廖卒只当春兰她们是因为被封神卷震撼到了才沉默,她完全不受影响,举起了封神卷,封神卷上流转的青色灵气浮现出一个“封”字,预示着这个封神卷已经有人住了。
“即今日起,再有这等做出腌臜事的弟子或长老,都是这个下场,你们看到了吗?”廖卒展开了画卷,将内里的情形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弟子们看,枭晓惊恐的双眼似乎还在注视着她们。封二及时躲到了封一身后,不敢直视画卷之人的眼睛。
“从今日起。由春兰长老的大弟子荆问言代理青云峰的长老之位,你们可以有异议,别找我,去找荆问言。”
如今天玄宗小辈剑修的佼佼者竟然出自落霞峰的术修,说出来廖卒都想笑。她看向了寻一寻二,“你们两个可以再择师父,无论是再寻出路还是留在天玄宗,我们不拦着你们。”
对这对双生子,春兰寒冰遍布的脸也融化了些,她将荆问言从人群中摘了出来,向寻一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可拜入我门下,和问言一起修习剑法,虽然我不再碰剑,但还是能教你们些真东西。问言是个勤奋有天分的,有她在,你们也能跟着她学。”
寻二有些犹豫,但寻一已经思索好了退路,他果断拉着寻二向春兰行了拜师礼。
是个有主见的,春兰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抬手将他们两个虚扶起来,殿外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
叮当作响的钗环碰撞,人还未进殿内,楚寂都能听到她身上的饰品声音。
“流溪,流溪,你快出来,大事不好了!”班如心刚跨进殿内,被满殿的弟子吓了一大跳,“哦呦~你们还在这开大会呢。”她管不了这么多,朝着流溪喊道:“快跟我走吧,幽血秘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