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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可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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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在短暂的几秒钟之内逆转。

谁也没料到,转眼间……

上一秒钟还被武器抵住脖颈的童羡初,单单几个动作,就将抢劫犯压制在了那双黑靴下。

黎生生目瞪口呆,“哇哦”一声,然后眼疾手快地跑过去,将离男人手掌不远的那把自制武器快速踢出去。

辜嘉宁愣了半晌,掏出一直揣在兜里,开着免提,但对面一直没有出声,以防打草惊蛇的手机,有些恍惚地对着那边说,

“她把他踢到了地上。”

“谁?”

电话那边隐隐传来有些急切的声音,“人质受伤了?”

“不是。”

辜嘉宁极为小声地说,看一眼童羡初,然后又对着听筒小声说了几句话。

而被强制趴在地上的抢劫犯,还在使力气挣扎着,像只鹅一样抻着粗红的脖子,抬起头,奋力往她们这边吐了口口水,嘴里还在骂着些乱七八糟的脏话,

下一秒,就被童羡初一脸嫌恶地踹开。然后,她又捞起刚刚放在边上的莲灯。

风刮过来,她红裙飘摇,耳边坠着大圈耳环,手里拎着红莲灯,借着红光望了祈随安一眼,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探戈舞会,而不是一个过肩摔狠狠将歹徒摔到动弹不得。

祈随安眼睁睁看着局势逆转,稍微放松绷紧的脊背,有些没由来地笑,“所以你原本一开始就可以给他几脚?”

这句话问出来。

黎生生和辜嘉宁的视线同时集中了过来。

“本来不可以。”童羡初拎着莲灯,在抢劫犯周围居高临下地转了几圈,似乎又想踹他几脚。但又因为倒在水洼里滚动着的男人太脏,才皱着眉心,勉强作罢。

“但我从被我养母收养那天开始,就被要求学习格斗和散打。”

童羡初的声音飘在空气里,停顿了半晌,影影绰绰地,“因为容易被绑架。”

因为容易被绑架?

语气是惯常的直白和不拐弯,听起来就像是在开玩笑,但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又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祈随安不知道。每次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女人,对方身上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新的特质。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年轻的黎生生却很直接,又是一声很惊喜的“哇哦”,然后说,“Cool”。

辜嘉宁似乎以为童羡初在开玩笑,笑得不行。

而童羡初不管自己随便一句话会给人带出什么反应,她从来不管这些。

她只是十分优雅地指挥着黎生生和辜嘉宁将抢劫犯的皮带抽出来,把他双手锁住,反绑在电线杆上。绑得很紧,确认抢劫犯不会再次攻击到她们。

再抬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直勾勾地看向祈随安,语气是有些故意的戏谑,“再加上,是祈医生的真情流露给了我机会。”

目睹全程的黎生生插话,

“我就说了吧,听上去真的很像公开表白,一般Tvb警匪片都这么演。讲真,这时候演到一集结尾,你们是时候深情相拥了。”

辜嘉宁也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三道视线又同时集中到了她这里。

祈随安靠在电线杆边上,抬手拍一下黎生生的后脑勺,“你该吃药了。”

话落,警笛声戏剧性地从远处传过来。

几辆警车径直开过来,紧急刹车,扬起一片尘土,尘土中快速下来几个警察,问了几句情况后,有些讶异地看了童羡初一眼,但还是见怪不怪,将还在怒狠狠瞪着她们的抢劫犯押到了车上。

惊心动魄的对峙终于结束。

祈随安有些吃痛地呼出一口气,摘下自己变得有些模糊的眼镜,本来想用袖子擦一下,结果突然发现自己手掌上全都是血,有液体正在不断滴落,一滴一滴,滴到黑得像油的柏油路上。

她顿了顿,从自己身上找了片干净的衣角,将眼镜腿上被蹭到的血一点一点擦干净。

也懒得顾及什么,在马路牙子上席地而坐,等着警察处理好现场残局,以及和报警人辜嘉宁核对好情况,就带她们回局里做笔录。

烟火大会不知在何时结束了。

天空中又只剩下一片发蓝的平静的黑,连刚刚远处那些敲锣打鼓的声音此刻都销声匿迹。像是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做,整整一天的观音诞就过去了,以至于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惜。

她眺望着远处那座隐隐灯火的山,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你受伤了。”

旁边传来童羡初的声音。

她抬眼去看。

风刮得巨大,童羡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面前,红裙黑靴的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头发和裙诀都被风吹得很乱,敞开的脖颈很明显,有一处皮肤泛着深红——

似乎是很轻微的灼伤。

应该是刚刚混乱之中,武器不知何时被使用过,却又紧紧抵住皮肤带来的后果。

大概是因为烟火大会的那些亮光消逝,余韵未消,光线太暗,刚刚没人看见。

“你也受伤了。”祈随安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向她示意。

红蓝交替的光交映,淌到童羡初半明半暗的脸庞上。她盯着祈随安血肉模糊的左手,目光上移,移到祈随安眼底,像一只无脚鸟在此停栖,然后透过她,抓住她。

似乎是有很多事想问她。

但又迟迟没有开口。

但不知是不是刚刚精神太紧张,以至于现在放松下来,反而浑身酸痛。祈随安选择闭上眼睛恢复体力,她知道童羡初还在看她,但也不太介意,嘴角还始终挂着笑。

“这算不可抗力吗?”

她突然这样说,“一般做交易,遇到不可抗力,乙方都可以不承担责任。”

她指的是,她可能完成不了交易了。

话落,过了几秒。

她忽然听见女人笑了一下。然后,童羡初似乎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问,

“为什么要和我交换当人质?”

祈随安睁开眼,红蓝光线交映,有些刺眼,她不得不侧了侧脸。

将目光移到女人脸上。

这才有些迟钝地发现,女人脖颈处有些可怖的伤痕,与她血肉模糊的掌心,大概来自同一个武器——

那把自制的劣质火炮筒走了火,在这个夜晚突如其来地炸开了一发,于是碎片炸到了她掌心脉络,余热却洇进了她的脖颈。

“那你呢?”

伴随着人来人往的嘈杂声响。她注视着她的眼,很轻很轻地问,

“你当时又是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

警察走了过来,将她们分别带到两辆车上,打断了这两个问题的对峙。

对童羡初而言,这个问题似乎根本没有答案,当时她为什么要推开祈随安?

她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有把握,确信自己可以将携带武器的抢劫犯压制住,确信抢劫犯不会给她带来威胁,就像她最后真正做到的那样。

可那个时候,在抢劫犯精神失控的时候,她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吗?没有人会有十足的把握,她足够确信这一点。

又或许,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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