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会攀上这样一座山顶
而在这座山的那边,就是海呀
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
陈德贵拿起粉笔,在群山的线条上画出一个圆圈,圆圈周围发散出直线:“同学们,连绵起伏的群山也有尽头,在山的那边,太阳照耀着大海,照耀着属于你们自己的新世界!”
年轻的山村教师眼含期待,和同学们又一次齐读。
“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一瞬间照亮你的眼睛……”教室门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子笑靥如花,也低声跟着念出诗的最后一句。
陈德贵目光落到那个人身上,眼里的惊讶还没下去,嘴角的欢喜就浮上来。他看看时间,挥笔在黑板最上方板书出诗文标题:《在山的那边》,而后转身,笑着说:“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课后作业是围绕你的愿望写一篇作文。孩子们,祝你们都能翻过人生中的一座座高山,找到属于你们的那片海。”
他说完便大步出了教室:“慧慧姐,你怎么来了?家里人知道吗?”
阿慧抬手将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款款开口:“他不在家,其他人也都不在家。”
女人白玉盘似的脸蛋在日光下散发出珍珠一般的色泽。玉盘盛着一对明眸,眼尾快活地扬起,鼻子小巧精致,不是很高,但笔尖微微翘起,小钩子一样勾人,嘴唇却是肉嘟嘟的两片,给整张脸平添几分娇憨。
几天不见,她怎么愈发动人?陈德贵刚要问她,后者却先问道:“上次寄出去的信,收到回信了么?”
“啊,”陈德贵的疑惑被抛至脑后,他快速回答,“还是没有……你确定给的地址是对的?大概是你记错地址了吧。”
阿慧垂下眼睛,半晌后轻轻说:“有回信了一定告诉我。”
陈德贵应下,看对方走远,心绪却仍然无法平静。那张秀丽的脸还历历在目,搅扰着他的心。
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等到了家中,合上房门,他静静地坐在书桌前。过了不知多久,男人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堆着十来封信件,有些已经发黄。
只见信封上面无一例外写着:
【J省星源市新康路幸福大院103号陈岚母亲收】
他看着那些信件出了神,直至一抹阴影落在桌前。
“啊!”陈德贵条件反射地关上抽屉。窗外的阿慧低头看着他受惊吓、慌乱、平复,最后故作镇定地走过来为她开门。
“有什么事吗慧慧姐?”陈德贵一边打量她的神色,一边开口。
阿慧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眼泪落下:“我原本,是打算来再教你些诗的。”
陈德贵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慧慧,我——”
感觉手背被另一只柔软的女人手贴上,他睁大了眼睛,阿慧白皙细嫩的手扶住他的。真好看,第一次见到就觉得她和村子里其他女人不一样,这双手的主人一定从没有下过地,每次抚摸上去都细腻、光滑,只有右手中指长着块小小的茧,是读书人的手。
起初她找到他帮忙送信时,他震惊极了,随后是极大的欢欣,整个人飘飘然起来。他再三告诫女孩不要如此信任别人,又恨不得对天发誓表示自己值得信任,借着去县城收书的机会,他四处打听,攥着信找到城里的邮递员。
“这儿只写了收信地址和收信人,还要写寄信地址和寄信人,你找支笔,补上。”邮递员个子高大,嘴里叼着根烟,耳朵后还别着一根,都是他没见过的好烟,连飘散的香烟味都令他目眩神迷。
慧慧姐就是在这样的大城市长大吗?她被养得白白净净,还是大学生,村子里的女娃都不让读书,她书读得这样多,想必她父母一定很爱她啊。
邮递员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发什么愣啊?去找支笔,补上寄信地址和寄信人。”
还要写寄信地址么,陈德贵不禁想,慧慧姐肯定在信里告诉父母来接她吧,她父母看到信之后肯定也会马不停蹄赶到莽山村,从此以后再也不回莽山村了。对了!她父母会报警的吧,到时候不仅是村长一家,整个村子都会受牵连。要是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啊,他爹娘要是知道是自己通风报信,他怎么对得起陈家的列祖列宗啊?
他怎么就听信了那个女人的乞求,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呢?
“唉,”对方都无语了,看在这个人呆呆傻傻的老实人样,勉强耐着心子指路,“喏,前边那家报刊亭应该有,快去快回,我赶时间呢。”
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陈德贵胡乱道了声谢,低头快步离开了,他忘记自己走了多远的路才回到熟悉的莽山村,浑浑噩噩,只是手里那封信硌得手生疼。
“嘶。”女人吃痛,倒吸了一口气。陈德贵这才发现自己将对方搂得太紧了。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手却并没有松开,只是奇怪地看着女人的肚子,那里微微隆起,“慧慧,你又……”
女人脸红红的,他又一次吻上去,像每一次被诱惑的那样。算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介意其它的事。
“噗嗤。”
阿慧的肚子爆开,从中伸出无数扭曲的触手,此时的她如同绽放的黑色花朵,顷刻间包裹住面前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陈德贵便被完全吞噬了。
何婆婆进里屋后,却是很久不见出来。夏迩几人去找,老人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
“不是,我寻思这屋就一个门啊。”柳濂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百思不得其解,何婆婆就这么不见了,桌上一盏水尚温,“现在我们干啥?诶,我看后院里那些菜够我们吃十几天。”
“不行,答应了鬼婴要做棺材。”罗北北戳破了他的小心思,“而且何婆婆家安全的前提,是何婆婆在这里,她人一走,谁知道这里还是不是安全屋?”
夏迩点头,思忖道:“村民目前对我们不构成威胁了,触手怪忌惮何婆婆,何婆婆和鬼婴似乎是同一阵营。我们确实要先兑现鬼婴的承诺,至少——”
“至少我们没跟何婆婆处于对立阵营,对吧?”柳濂抢答,谢天谢地,他终于跟上两个队友的思路了!
夏迩笑着说:“没错。既然游戏要我们参与这个事件,那么一定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情。”
三人姑且在何婆婆家休息一晚,第二天稍微带了点干粮,拿上斧头,便朝着河上游的那片森林去了。一路上,果然没碰见什么村民,甚至可以说没碰见什么人,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像空屋子睁着黑洞洞的独眼,无声注视着他们行动。
然而走至山脚时,他们却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老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