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北北气得要学他那样啐回去,却忽然听见自对方喉咙里传出一句奇怪的话——
“我的妻子要为我生育部族!!!”
众人一下子噤声,罗北北才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奇怪:杨老二之前一直说方言,用词也极为粗鄙,可这句话却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且那声音……浑浊的男性嗓音中偏夹杂着独属于女人的尖细声线,像劣质烟花沙哑而沉闷地在耳边炸开,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发出这种声音。
她吓得后退一步,站在面前的杨老二还是人吗?
好在对方说完便扬长而去,反观德贵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神色如常,领着众人进入侧室。带队老师迫不及待地掏出准备好的问题,德贵和他们就方言发展聊了一会儿,可惜他年龄有限,对村子的历史所知甚少。
夏迩提醒他:“长辈有和你聊过这些吗?”
“没,他们没怎么说过,不是,他们说过,可能因为我太小了,所以……”青年的回答无端慌乱起来,逃避似的扯开话题,“你们可以去问慧慧姐,她比我聪明多了,可以问问她。”
“慧慧姐?”
“嗯,你们还没见过她么?慧慧姐很厉害,会读书,会看报,会外语,还写得一手好诗……特别有文化,教书上我有什么问题都问她。”德贵看样子对这人很是崇拜,提到她眼睛都亮了起来,“反正现在快下课了,你们等等我,我和你们一道去见见她。”
德贵回教室宣布下课,几下收拾好东西便带着玩家朝一个方向走去,村长家似乎就是这样走。
“……嗯?前面不是村长家么?”柳濂大剌剌问他。
谁知德贵赶忙把他拉到一旁,食指竖在嘴巴前,用气声吼:“嘘!别让他老人家发现了!我们走这边儿。”
他示意大家跟着窜进旁边的一条小道,两侧的墙壁挨得很近,头顶是片布满灰尘的旧雨棚,遮蔽着这一路如同深夜。拐了好长一个弯,眼前终于重现光明。
“慧慧姐,你又在写诗啊!”青年一看见院里的人就高兴地跑过去。
女人把手中的本子侧向他,轻轻柔柔地说:“嗯,你瞧,我为你写了首诗。”
“真的?!”后者忍不住拿过本子,小声念了出来,“我用极小的步子飞快逃走/在拐弯时吮了吮发甜的树脂/有一棵小红松像牧羊少年……慧慧姐,我怎么读不懂这诗,是在写我吗?”
她笑而不语,缓慢地抬手揉了揉青年凑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接着将目光投到玩家们所在的位置。
德贵这才反应过来,向他们介绍道:“哦,这就是慧慧姐,有才吧!慧慧姐,他们是来我们村调查方言的老师学生们。”
女人的眼珠在她凹陷的眼眶里小幅度转了转,刚才被德贵挡住了没看清,夏迩现在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厉害”的慧慧姐。
对方站在门槛外,整个人刚好罩在院内的阳光下,可即便这样也并不使她脸上带有多少血色。金灿灿的天光照出她头发枯黄,油腻地紧贴在头皮上,衬得她面容枯槁。眼角唇边都是皱纹,这些特质和村里其他妇人并无两样。
不一样的是神情:眼睛里毫无波澜,嘴角却是勾起的,女人在冲她们笑,笑容并非是为了讨好。这笑合该出现在任何一个年轻的少女脸上,偏偏不该由这个大着肚子的村妇做出,实在是太矛盾了。
不光如此,夏迩看着这间紧邻村长家的屋子,联系上回杨老二席间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你是杨老大的媳妇?”
还没等夏迩想好要如何问,一位玩家便直接开口,夏迩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是呢,”被问到的人轻声回答,然后又自我介绍一遍,“你们可以叫我阿惠。”
她说完,垂头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动作出离温柔。夏迩顺着动作看向那里,薄薄的一层衣料下,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夏迩登时感觉浑身皮肤都有种粘腻而冰凉的触感,如同置身冷雨里,每一个毛孔都渗入了雨丝。雨丝如尖针,从四肢蔓延到灵魂深处。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令他身侧的手也止不住发抖。
他看见那肚子里的东西蠕动得越来越快,肚皮被顶起一个巨大的突起,越来越高,像是有什么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