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榆领着他坐去桌前,苦笑道:“他们说的到底也没错,咱们又不是这府里的主子。”
“可也不至于连点茶叶也吃不上了呀!”伴夏抹着眼泪道,“况且,将军对您爱护有加,我看是底下人阳奉阴违!”
秦白榆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哀叹道:“我如今寄人篱下,也得看将军脸色,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失了新鲜,与我也生疏了。”
“殿下本应是金枝玉贵,合该安富尊荣,一朝当了质子,却要委身于敌国将军,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皇子。”伴夏声音发颤,几欲嚎啕大哭。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将军位高权重,我如今也只能攀附于他,讨好他一人,总容易过讨好天下人。”秦白榆声音冷冽,正欲给伴夏设套时,门外慕容长天黑着脸走了出来,满目猩红瞪着他,比那山里的白狼王凶狠千倍万倍。
秦白榆腾地站了起来,慕容长天拔腿就走,脚步踩得震天撼地。
那边伴夏惊慌失措道:“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你先拿些银子去外头买些茶叶吧。”秦白榆拿出五两银子给他,“再几日就过年了,府里怕是也不给领什么,你看看缺什么便自己去买。”
“五、五两?”伴夏眼神古怪。
“咱们是寄居在此,没有生财路子,带来的银子要省着点花。”秦白榆坐去桌前,给他列了个单子,“我正好有些东西要采买,你一并帮我买回来。”
伴夏抿紧了嘴,无可奈何去了。
黄昏时,伴夏回府,将采买的物件摆在桌上,除了茶叶糕点,煲汤的食材,还有秦白榆要的笔墨纸砚。
秦白榆坐在桌前,摆弄着那方砚台,笑说:“这砚台讨巧,看起来倒不像是便宜货,雕工极好,鱼尾鳞片刻得鲜明,得要一二十两银子吧。”
伴夏一个咯噔,却说:“二百文。”
秦白榆作恍然装,又问:“怎么不见我要的咸肉?”
伴夏皱眉道:“殿下,你如今是金枝玉叶,怎么能碰那些不入流的坊间食材,若是出自御厨之手还待两说。”
秦白榆轻轻把砚台放下,仍是发出了‘砰’地一声,在静谧的屋子里显得尤为清脆。
“秦云舞身骄肉贵,又备受慕容将军宠爱,自然不能碰那些民间食材。”秦白榆团起袖子,迫视着伴夏的眼睛,“怕是茶楼里都晓得,慕容长天倾慕缙国皇子,莫要说千金散尽,哪怕倒戈相向都是迟早的事情!”
伴夏嘴唇哆嗦,“我只是去茶楼里喝喝茶,有时候多嘴多舌了一些,殿下莫怪。”
秦白榆站起身,走至书架前,揭开一只漆木匣子,将里面用纸包裹住的草药扔在桌上,“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伴夏大惊失色道:“你翻我东西!”
“你的东西!”秦白榆厉声道,“这椛心草是你的东西!这草药磨成粉混入饭菜中,长期服用会使心脏衰竭,伴夏,你当我是傻子吗?”
伴夏咬紧了牙关,手指抠着桌沿,指节绷得泛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中酝酿着一场风暴。
秦白榆继续道:“太傅让我接近慕容将军,而你四处散播我与将军交好一事,让所有人都以为缙国与将军同气连枝,届时国君与慕容翎皆会与将军起嫌隙,待时机成熟,你再杀死我,无论是国君还是慕容翎,慕容长天都会加以报复,谁是受益者?是太傅。”
伴夏脑中整理的措辞烟消云散,事已至此,已经没有辩解的必要,“没想到你这个山里来的野小子,也有几分睿智,你的美人计确实卓有成效,可难道太傅大人只有这一招吗?”
秦白榆屏住怒气,耐心听他说。
伴夏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诡异一笑,突然撞向墙头,脑袋鲜血四溢,直挺挺倒了下去。
秦白榆面色一凛,即刻上前,伴夏已然奄奄一息。
府里的郎中紧赶慢赶到了竹青阁,勉强救回伴夏一条命,关去了柴房后的空屋子里养伤。
秦白榆蹬了鞋,抱着膝盖坐在窗边叹气,如今他的境遇又好过姚常寿多少,太傅要拿他做筏子,往后定还有诸多谋划,他到底是成了一块物尽其用的砝码。
慕容长天从外面进来,还未来得及问伴夏的事情,见他衣衫单薄坐在窗下,顿时恼了,怒道:“又不穿鞋!”
秦白榆看看他,弯下腰把鞋子穿上,慢条斯理把事情说了一遍。
慕容长天负着手站在门边上,闻言道:“这些阴谋阳谋总是免不了的,你莫要太放在心上,我找太医来给你把脉。”
“不用了,我自小在山里长大,这些草药是什么味道,我比伴夏知道,他还不曾拿来给我吃,况且我大多数时候都与你同寝共食,不打紧的。”
慕容长天不以为然,沉默半晌后道:“还是让太医看看,看过才放心。”
秦白榆心不在焉点头,又见慕容长天站在门边上,纳闷道:“将军,你站那么远作甚?怎么不过来抱我?”
慕容长天面色铁青,板着脸道:“你与我没有真情实意,抱你作甚!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秦白榆怔了半晌,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