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峤捧腹大笑,向后一仰躺到了地板上。
秦少淮继续补刀:“田哥那一刀是你捅的。”
萧屿绞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难受,他用毛巾捂住脸,汗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源源不断从身体里涌出,一波又一波,像无止境的海洋。
萧屿把毛巾放下,生硬地说:“我先回去了。”
吴量跑进跑出,从休息室拿了副不完整的扑克牌,蹲在地上笑嘻嘻问:“小虎,你要不要玩抽乌龟?”
秦少淮把牌拿在手里,问:“常寿身体怎么样了?”
吴量答非所问地说:“大人在修行。”
宋温峤冷笑:“我看他是觉得丢人不敢出门吧!”
吴量朝他龇了龇牙。
秦少淮把牌分成三份,“让他把身体养好,有用。”
吴量歪了下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秦少淮打出一张红桃3,问:“休息室里有什么人在?”
“杜教授、陈教授、陈书漫、麦斯蒂......”吴量报了一大堆名字,“小虎,我们是抽乌龟。”
宋温峤打了张黑桃4,吴量气鼓鼓地拿了张老K压他。
轮到秦少淮,他拔出一张红桃4放在地板上。
吴量小声提醒:“不是这么玩的。”
秦少淮抬头看他:“是吗?规则是你定的吗?”
吴量:“......那你定吧。”
三人消遣了一会儿,秦少淮把牌一扔,“收起来吧,我累了,回房间。”
他从地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宋温峤跟了上去,徒留吴量在原地嘀嘀咕咕整理扑克。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秦少淮惊讶地发现,麦斯蒂正和陈教授坐在一起,旁边是杜教授和陈书漫,陈教授面色有点尴尬,麦斯蒂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杜教授倒是笑吟吟的,和往常一样淡定自若。
麦斯蒂抬头见秦少淮经过,原本想冲他笑,转眼又见宋温峤那张黑脸,顿时就没心情了,眼神轻蔑地说:“这位保镖可真是形影不离啊。”
其余几人都不说话,捏着手里的扑克。
麦斯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突然咧嘴一笑,眼底浮现起兴奋。
*
秦少淮好几天没见到常寿出门了,或许是好奇心作祟,又或许是因为想确认所有成员的情况,黄昏的时候,他敲响了常寿的房门。
常寿隔了很久才来开门,他手里撑着一根杆子,是卫生间里的晾衣杆,他把晾衣杆拆下来当成拐杖使用。
秦少淮不禁感到诧异,他之前虽然总拄拐杖,但其实他的腿脚并没有问题,与其说那是拐杖,不如说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
常寿的脸色很不好看,开完门之后就坐回了床上,低垂着脑袋轻轻喘息,脸上还有许多淤青的伤痕,伤势不仅没有愈合,甚至还有加重的迹象。
秦少淮讶然道:“我以为这些外伤对你没有影响。”
常寿自己也感到很奇怪,他的身体发生了未知的变化,伤口不再愈合,而是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腐烂,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步入死亡。
“你不该在这时候掉链子。”秦少淮抿紧嘴唇,顿了许久,用称不上严厉,却刻薄的口气说,“是你执意要去龙城,是你搅乱了大家的人生,你应该为此负责。”
宋温峤同样感到困惑,他拍拍秦少淮的肩膀,拉过椅子让他坐下,然后才问:“你到底怎么了?”
常寿脑袋糊涂了,他看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干涸沙哑,他已经好几天没喝水了,“我还能再活几十年,执念达成,或是寿命到尽头后,鳐兽会从我身体里出来,寻找下一任宿主,但现在,我要死了。”他拧着眉,惨不忍睹的脸上出现了极致的茫然。
秦少淮问:“所以,你还想去龙城吗?”
常寿望着秦少淮的瞳孔,在那里看到了九千年前秦小虎的五官,那时候的他,也是这般冷冷的,即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小虎的心里他却从来不是特别的。
常寿反复地想证明自己可以为小虎做些什么,可最后,却是他,一步步将秦小虎送上了死亡的结局,再活一世,他再一次将秦少淮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明明只是想再见一面小虎,亲口和他说声对不起,他错了吗?他没有答案,只有结局。
而结局是错误的。
鳐兽还在他的身体里,他依然是鳐兽,可常寿分明感觉到,有东西正在剥离自己的身体,有人杀死了他的执念。
常寿眼神突然清明起来,他确信地说:“无名氏出现了。”
“他正在杀死我。”
宋温峤的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