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擎正坐在餐桌前啃三明治,宋温峤坐下后问:“见到我爸了吗?”
钟擎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女佣把早餐端来,笑说:“老爷正在闹脾气呢。”
钟擎忙说:“不是我说的啊,你昨天把宋文韬手指都掰断了,文韬他爸早晨来过电话了。”
宋温峤放下勺子,起身道:“我去看看他。”
他走到宋南天房门口,敲了两下门,没等喊进就打开门走了进去,宋南天坐躺在床上,见他进门,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宋温峤走到床边坐下,哭笑不得道:“这么大年纪了,还闹脾气。”
宋南天气得脸上冒了虚汗,厉声问道:“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两个人?”
“爸,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我什么立场处置他们?”宋温峤失笑,翻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倒了杯水递给他,“早饭吃了吗?”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宋南天接过水杯,喝了几口递还给他,“你给我保证,你保证这辈子绝对不见他们!”
宋温峤笑说:“这我可保证不了,难不成在路上遇见了,我还得躲着他们走?凭什么?”
宋南天眼神阴沉了下来,紧抿着唇打量宋温峤的神情。
宋温峤含笑道:“好爸爸守则第一条,宝宝说什么都是对的!”
“混账小子!还好爸爸守则,你三岁的时候撒撒娇就算了,快三十岁了还来这套!”宋南天闷声闷气,“把床放下去,我躺会儿。”
“别躺了,天气这么好,躺着干什么?”宋温峤把被子掀了,挪动了一下位置,坐到床尾处,替宋南天按摩那两条没有知觉的腿,“我最近厨艺突飞猛进,中午给你做两道?”
“哎呀,别按了,不用你献殷勤,整天不干正事。”宋南天看不得他受累,“这种事情让专业的人来做,你忙自己的去。”
宋温峤犹然低着头,按了一会儿腿之后,突然笑说:“说不准,爸真的找到了治百病的仙草,等他回到家,我们一家团聚,你说不定还能站起来走两步。”
宋南天叹了一声,摆手。
宋温峤问:“今年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每年都一样,没什么变化。”宋南天抿了抿唇,“这样就好,望山回来的时候,我还能活着就好。”
宋温峤艰涩道:“一定会的,一定可以一家团聚。”
宋南天放松上半身,靠在支起的床背上,轻叹道:“但愿望山是真的去了天空古城,总好过在路上被坏人骗走了,毕竟他傻乎乎的。”
宋温峤笑,突然问起:“我听钟叔说,九一年,你病重那年,有个男人给了爸神药,那个男人现在还有联系吗?”
“哦,你说他啊,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不知去向了。”宋南天拨开他按腿的手,把被子拉高,“他确实有点本事,但也神神叨叨的,连个名字都没有,你爸管他叫无名氏,那会儿天天跟他腻歪在一起,研究这个研究那个,还一块出去旅游了半月。”
宋温峤惊奇道:“你都不吃醋?”
宋南天哈哈一笑:“那无名氏是个老头子,胡子都花白了,我管他叫爹都嫌他老。”
宋温峤推算了一下年纪,应该不是常寿叔,常寿叔那会儿该是五十岁左右。
“诶,我有照片,我给你看看。”宋南天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慢吞吞翻着照片,“最开始,以为他是个骗子,找人偷拍了几张,我找找......”
宋温峤靠到床边,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
“我跟你说,这无名氏确实是有本事,我这病就是他治好的,当然,我也付出了代价,这两条腿,以后不能动弹了。”宋南天抬了下头,“那也总好过丢了性命。”
他继续滑动屏幕,又絮絮说道:“零四零五那会儿,我进医院是心脏病,和九一年的器官衰竭不是一个病,不过这个病能治,后来做了手术,慢慢也就养好了。无名氏跟你爸说过,解药就是毒药,你别说,我觉得他说话有道理,这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收获都是有代价的......喏,找到了。”
宋温峤从他手里接过手机,好几张在走廊上偷拍的照片,那人穿一袭白色长袍,胡子花白,身材颀长,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看年纪,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
照片有些年头了,宋温峤眯着眼睛看得久了,总觉得有点眼花,他把照片转发给自己,揉了下太阳穴,迟疑道:“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宋南天说:“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年过去了,无名氏应该也不在这世上了。”
宋温峤点头:“爸,我带你下楼晒太阳。”
*
宋文韬麻药过了之后,躺在病床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钱海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禁不住笑了一声。
宋文韬怒目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钱海礼推了一下眼镜,悻悻然道:“所以,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宋文韬有苦说不出,他被掰断一根手指,他老子半点不帮他,还让他出院后去道歉。
“文韬,咱们也认识不少年了,跟你说句实话吧,你这人就是干什么都没有决心。”钱海礼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抛了抛,嗤笑道,“闹了一半不闹了,算什么事儿?”
宋文韬疼得龇牙咧嘴,“妈的,你说得轻松,真撕破了脸,有我好处吗?敢情断的不是你的手指头!”
“这话就又不对了,抛开好处不说,这口气你咽的下吗?”
宋文韬不说话了。
钱海礼低着头啃苹果,宋文韬瞄了他几眼,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钱海礼勾起唇,咀嚼着苹果说:“曲线救国。”
“你的意思是?”宋文韬诧异道,“让那俩货去接近钟擎?”
钱海礼:“......”跟这些蠢货说话怎么这么费劲!
恼怒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过,随即他笑了起来,缓缓道:“我是指,秦少淮。”
宋文韬纳闷道:“啊?”
钱海礼解释道:“血脉至亲,假意也有真情,要离间宋温峤和宋南天,首先得让宋温峤和亲生父母和好如初,他现在对秦少淮正在兴致上,让秦少淮去说情,他兴许能听得进去。”
宋文韬狐疑道:“秦少淮能答应吗?他看着也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试试吧。”钱海礼含笑说,秦少淮答不答应不重要,他要的是秦少淮受到苏明昇两人的骚扰,要拆散一对情侣,除了第三者,就是生活中那些理念的分歧和鸡毛蒜皮的琐事。
“礼子,你为什么帮我?”宋文韬眼神不屑道,“你想从我这儿要什么好处?”
钱海礼仰起头,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绿意盎然的草地,自言自语道:“想再看一眼,荒漠里的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