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都好,清清,你是最好的。”
江觎认真吻去他眼角的泪珠,死人是没有味觉的,但他还是尝到了苦涩的咸。
他搞不明白,江序清为什么突然如此心碎,哭得像个泪人,问也问不出原因。
江序清只是伏在他肩头,控制不住的抽泣。
“……不能就这么算了。”江序清带着浓重的鼻音,嗅着江觎身上那从泥土里带出来的奇异淡香,渐渐平复下来。
他从江觎的怀抱中抬起头,定定的整理起散落一床的纸页,将它们重新装好。
“我不会原谅他的。”
江序清想了一晚上,怎么能在既不伤害母亲和小妗,也不影响江家事业的前提下,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他设想了很多可能,但没有一条能保全所有人。
这件丑闻一旦揭开,江家所有人都不会好过。江觎一定考虑得比他更周密,想得比他更多,却是因为顾虑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黑夜中,他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身后,男人坚实有力的手臂揽着他的腰,像过去一样拥着他,只是耳畔没有呼吸,紧靠着他的胸膛里也没有心跳。
他微微偏头,江觎正安静的看着他。鬼是不需要睡觉的,四目相对,江觎轻声道:“睡吧,清清,你今天累了。”
“不。”他摇摇头,专注地凝视江觎的脸:“我想多看你一会儿。”
第二天江序清早早起床,顺便给苏芸打了一通电话,问了她的近况,小妗在国外的留学生活,以及——父亲最近怎么样。
他主动问,苏芸很惊讶,自从上一次他和江觎最后一次回江家,大闹了一通之后,父子俩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江序清出车祸住院时,他本是要来看望的,毕竟就算不是亲生的,江序清也是他最宠爱的小儿子。
但是后来,江觎在医院里见过他一次后,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话,他走时大发脾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来看过江序清。
这两年,江炜杰年纪大了,集团里的事情也没那么精力去打理,江氏高层现在各怀心思,苏芸虽然有帮手,但真正夺得大权没那么简单。
她和江炜杰做了那么多年表面夫妻,看似和和睦睦的,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他们之间最多的只有利益。
作为一个母亲,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江觎死了,不仅如此,他还将所有财产,以及他能分得的江家遗产悉数转到江序清名下。
她也就不执着于缓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了。
听到江序清问江炜杰最近的安排,想抽时间回一趟江家时,她感到很欣慰,又道:“清清啊,你愿意回来妈妈当然是开心的,不过,你父亲这个人什么样你也知道,不用太过勉强自己。”
“嗯,我知道。”江序清淡淡的应着。以前他心中的父亲,外表严肃,不好相处,掌控欲强,典型的长官式家长。小时候对他倒是不错,但当他得知那些隐秘的事实后,这点好也变得恶心起来。
“我想我应该重新认识他了。”
当初江觎拿这些证据威胁江炜杰,要求是换取他的自由。这条件还是太轻了,他的自由、他的家人、他的名声,和江觎所受过的伤害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要江炜杰亲口承认这一切,还蒋毓和她的弟弟一个公道,然后去死。
“清清,你要去哪儿?”
在他整理东西时,江觎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很重要的事,做完我就回来。”他定定的看着江觎,两手按在他肩上,认真的说:“你乖乖在家等我,好吗?”
“不。”江觎拒绝:“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不行。”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不要你回去,也不想你再见到那个人。”
“你在的话,我会更难过的。”
江觎蹙眉不语,良久,才点了下头:“好吧。”
临走前,他捧着江觎的脸,在那毫无血色的薄唇上印下一吻:“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上一次回家发生了什么,过去许久还历历在目,那种混乱的场面,江序清不是很想再经历第二次。
阿姨见到他很高兴,告诉他,先生在家,夫人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还问他留不留下吃晚饭,晚饭想吃些什么。
他摆手说不了,然后径直去了江炜杰的书房。
小时候他不喜欢父亲的书房,来到这儿一定是因为他又犯错了。犯错就要得到惩罚,罚站也好,不许吃饭也好,这些都没有待在父亲的书房里可怕。
站在那张高高的檀木书桌前,他要低着头,一边认错一边接受父亲那审视的视线。他越紧张声音就越低,慢慢的带上哭腔,这时,桌子后面的父亲就会发出沉重的低吼,让他提高音量。
他要不停的忏悔,站到父亲满意才能出去。
如果他不小心犯了更大的错,或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父亲,惩罚就不仅仅是忏悔那么简单了。
他还记得那一次,父亲脸色阴沉的把他带到书房,他很害怕,一路上都在想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惹父亲不开心了,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委屈和惊慌淹没了他。
他想要辩解,可父亲急迫的声音打断他,要他立刻脱下裤子,光着屁股伏在那张檀木桌上,等着挨一顿打。
幸好那一次江觎突然出现,父亲才放过了他,将怒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