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有人敲门。
“进来。”
就在目光交织的刹那,杨泽惊讶地站了起来:一身月白暗纹缎子套装的孟嘉欣竟然来了。她朝霍惊云点头打招呼,长着玲珑心的杨泽一下就猜到,是霍惊云告知的她。
“阿姨看着很安详,像是睡着了。杨泽,好久不见。”孟嘉欣伸出葱白一样细长的手,杨泽似乎有些伤情,什么也没说,只跟她浅浅握了个手,从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
霍惊云心说,上次见还是年初元宵节在霍惊云父母家不欢而散,到现在可不是好久不见。当时杨泽曾主动要送孟嘉欣回家,被她拒绝了。
“你俩叙叙旧,我就先走了。”霍惊云起身,跟两位告别。
楼下,看着楼上亮着的一盏孤灯,霍惊云脚步微沉,索性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摸出烟点了起来。烟火过处,他的眉头紧紧拧起又徐徐展开,心胸好像被什么人狠狠揪紧,拽得生疼。亲历过至亲之人的死别,他仍然心有余悸,缺觉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如果有一天,他的父母妹妹,甚至俞栎,都要这样跟自己永别,那他该怎么办?
一支烟将烬,他把烟头掐灭扔进了旁边垃圾箱,就在这时,俞栎来电话了:“到哪了?”
“从医院走开了。”凉风乍起,他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才想起今夜要来冷空气:
“那个,瞧着今晚变天,你可别冻着。”
电话那边一时没了声音。
“嗯?你在干嘛呢?窗户别开太大,累了别趴桌上睡,要是实在太困,就加条毯子……”
又沉默了会儿,只听俞栎说:“嗯,还有吗?”
说话声跟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霍惊云蓦地抬头看向来人,眼里顿时碎了一把星光,心胸发烫。他几乎是冲了过去,将身穿短袖的单薄少年拥入怀里,傻笑着抱怨:“天乍凉乍热的,出来接我干什么,我还能找不着家。”
就特别虚伪。
这个时候,他太需要这种扎扎实实的占有和宠溺了。
俞栎任凭他温暖宽厚的身体笼罩着自己,头被摁到胸口上很久,等他终于缓和下来夹住自己双腿,一正一倒要往车前走时,俞栎才见缝插针地说:“要不,我先散散味儿?”
霍惊云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睡,走到哪里臭到哪里,一听这话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扯起入味儿的T恤闻了闻:“不就你男人的味儿嘛,现在不让稀罕,今晚上叫你闻个够。”
俞栎感觉耳根发烫,还好是晚上,夜色掩映着他满脸的兵荒马乱和欲盖弥彰,只见他一声不吭坐上主驾,腰板儿直得赛旗杆,眼神专注地看着前面发动了引擎。
“大教授,你开车的样子真好看。”是啊,一本正经的兵荒马乱欲盖弥彰,真是杀人不偿命。
过了会儿,他面不改色地扒下了霍惊云伸向自己两股间的爪子。霍惊云是谁,脸皮扒了一层能长三层,不一会儿又伸了过来,还越发的攻城略地,直捣黄龙起来。俞栎被他摸得心神不宁,邪火乱窜,只好一个急刹车:“我没法开车了!”
霍惊云今夜馋皮赖脸的纠缠不休,跟受伤的小孩要父母一刻不停地抱着自己不撒手一样,急需用亲热来慰藉自己藏起来的忧伤和害怕。他十指交叉往脖子后一拢往座位上一躺,诡计信手拈来:“黑灯瞎火的开车多危险,前面有个酒店,睡一宿,明天我开车送你上班?”
“不行。”
俞栎趁机打开车窗,一股凉风“嗖”地钻进来,吹得他心神一凛,才堪堪转换了话题:“杨泽他妈怎么样?”
“今晚的事儿。”你侬我侬的氛围骤然散去,霍惊云眼神里透出忧郁来:“这些年娘俩一块儿过,谁也离不了谁。为了给阮姨治病,连个家也没成。表面看起来他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我总是不放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意难平,除了在时间的挫跌里慢慢看开和放下,别无他法。
“他也算是尽了孝,这些年一直给找最好的医院跟大夫,就算这样,队里给的、我妈送的钱全给退了回来。”霍惊云说。
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学霸,为了生计牺牲了深造的唯一机会选择挣钱,却连母亲生病的钱都要人施舍,情何以堪。
“疗养院费用相当高,杨泽一个人可真不容易。”俞栎他妈也住高档疗养院,对这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