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见她如此,忍不住问道。
卫思想了想,大声说:“只喜欢那间开着花的大屋子!”
霍止瘁闻言一笑。看来那椒房殿的布置和颜色,确实是老少通杀,令人心动。
她点点头,笑道:“是啊,我跟思思一样,也喜欢那里呢!”
只是,这么美丽的宫殿,和它那美丽的女主人,却只能被锁在庞大皇城的深处,过着与家人彼此隔绝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真的能称得上幸福吗?
在霍止瘁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卫子夫凝视着卫思时那泫然欲泣的眼神。
当她们乘坐的车子,刚出北宫门时,在那儿等候的洗马等诸人,早已迎上前,请她们回府。
安车又再前行,洗马忽然抬手,示意驾车者停下。
霍止瘁不解地看着他,却见洗马勒马近车,弯下腰来,手指前方,说道:
“女公子,那儿似是少君侯!”
霍止瘁身子一撑,若不是有车盖在上,她险些就要站起来。
她伸长脖子瞧去,却只见沿着驰道往北一路而去,地平线几乎尽头的地方,有几个黑点在徘徊着。
卫思也赶紧学着她的样子,抬起身子来不住猛瞧。
但她哪里知道该瞧些什么,于是一边睁大眼睛看去,一边不住问:
“阿母,你瞧什么?到底有什么瞧的,快些告诉思思!”
霍止瘁正要说话时,便见道路远处,那几个黑点中的其中一个开始移动。
少顷,那一点黑越变越大,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它从一个圆点逐渐成形、清晰,勾勒出完整的形状来。
天空中的太阳,在她们刚出椒房殿时还在天边懒洋洋地晃着。
如今出了未央宫来,再抬头一瞧,那个散发着热力的金色大轮子因为急着回家,已经溜到西边的章城门后头,再也不肯现出本来面目,只剩下万道霞光仍布满天空。
可是就在此时,霍止瘁却分明感觉到,一个更清晰、更完整、同样充满着热力的烈日,已经伴随着扑面而来的疾风,出现在她们面前。
只见霍去病头戴武冠,身披绛纱袍,腰佩玉具剑,乘着骏骑,眨眼间便飞驰而至。
他轻轻一勒缰绳,那匹马儿顿时驻足不前,恰好停在安车边上。
卫府下人,见果然是霍去病在此,连忙下车下马,在路旁垂首恭迎。
霍止瘁扶着车轼,探出头来张望。恰好霍去病低下头,两人目光碰到一处。
“兄长!”
霍去病先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淡淡道:
“我知道大母要归家,所以特来送她。”
他这时才见,卫思不知何时也钻了出来,正学着身旁少女的样子,张着嘴不住地瞧他。
两个人,一老一少,一个脑袋乌黑溜光、一个脑袋花白,却都像小孩子似的,凑过来眼巴巴地往上瞧。她们眼中和脸上仿佛写着相同的四个大字:
“快来问我”
这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爱,让霍去病又再转过脸,唇角已是止不住地扬起。
霍去病的属官护卫一行,此时才匆匆纵马赶到。
众人向霍止瘁与卫思行礼,霍止瘁便命他们起来。一行人应下,这才重新上马。
霍止瘁本就有一肚皮的话想找人说,偏偏这时候霍去病来了,她巴不得对方赶快问及自己宫中的事,因此才忙不迭地趴在车边,与对方对视。
从霍止瘁的角度望去,原本就身躯高大的霍去病,如今坐在马上,更如高山一般。
这个如风般的少年,红衣白马,玉勒金鞍。天上的霞光映照在他身上,倒成了他的附属之物。
仿佛正因他的出现,那些光芒才不至于随着太阳西斜而黯淡。
“你叫什么?你眼睛闪呀闪呀的,真好看!”
卫思见是霍去病,也不在意,又开始对着那匹白马打起了招呼。
霍去病便道:“它叫蒲梢。你们何时离了椒房殿的?”
“不烧?原来你叫不烧!”
卫思早已一连声叫起来。白马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个好奇的老人。
霍止瘁便说了大致离宫的时辰,她正要说起今日的事,便又听见霍去病道:
“因陛下命我前来送一送大母,我这才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纵马,跟着安车一起前行,又道:
“也罢。就先回家一趟,到时我再过来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