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曾听闻,有的老人家虽犯此病,心中不甚明了,但性子依旧。想来太夫人禀性宽和慈爱,因此如今哪怕在病中,仍是不愿让人为难。”
听着隽方一番话,卫君孺虽知她是劝解之意,但听着确实受用,不禁连连点头。
卫青则道:“隽方,如今我母亲一心要跟着止瘁,时刻不肯分离。你既要教学,又要看顾老人。若是有何变化,须得即刻来报,不可自作主张。”
隽方低头应诺,霍止瘁则忍不住再次望向卫青。
二人眼神交汇之际,她见卫青目光中一派柔和,显然是在安抚自己。
“舅舅,你要救我啊!要是真没人盯着,我肯定会被容嬷嬷大卸八块的!最好她压根忙不过来,既看不住老人家,又没空教我……嘿嘿,我就不信你真有三头六臂!”
瞧着卫青的眼神,又瞧瞧身旁的卫思,霍止瘁顿感大有把握。方才的沮丧颓唐之气,即刻间一扫而空。
决战的那一刻,终于来临了。
在磨磨蹭蹭地离开西院后,霍止瘁和卫思一道回到小院。
和她们一同过来的,自然还有那位始终处变不惊的隽方。
在内室中刚坐定,隽方便道:
“女公子,时辰已到。请您与太夫人一同安坐,待妾身为您讲解典籍。今日所学的,乃是六艺中的五礼。妾身便先从《礼记》讲起……”
未等她说完,霍止瘁已经瞪大眼睛,无声地瞧向对方。
察觉到这一点,隽方恰到好处地停下,侧头回望。
她的姿态端庄优雅,游刃有余。仿佛她才是西右小院的主人,而非眼前的霍止瘁。
霍止瘁先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卫思,卫思朝她咧嘴一笑。
然后,二人像连体婴儿般不约而同看向隽方。一个神色坦然,一个目光捉狭。
“你的意思是……当着思思的面前讲那些?”
“思思讲思思要讲!”
卫思顺着霍止瘁的话嚷嚷起来,一时间,室中好生热闹。
谁料,隽方面对着胸有成竹的霍止瘁和卫思,只是微微一笑,说道:
“正是!”
霍止瘁一愣,正要追问时,却听得卫思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三只大娃娃身上。
她跑到布偶面前,没口子大叫起来:“一个、两个……四个……阿母,它们吃得好胖啊!胖得都动不了了!”
霍止瘁正要向卫思解释,却听得隽方已经先开口了,她的声音中蕴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如春风:
“思思,它们是来看着思思、与思思一同听课的。”
“和我?”卫思眼睛一亮,转头看着霍止瘁。“阿母,真的吗?你让它们来陪着我的?”
“是、是啊!”
看着面前老人亮晶晶的眼睛,霍止瘁只能先行答应下来。
她扫了眼面带微笑的隽方,心道:
“这人不去当金牌幼师可惜了!”
“思思可以和母亲一同,听我说故事、讲趣闻。不仅母亲会在,那三个布娃娃也会陪着思思。思思觉得好不好啊?”
卫思十分感动,一边叫好的同时,一边更是搂着霍止瘁的胳臂不放。
见隽方居然将卫思都说服,霍止瘁心里连叫不妙,但也找不出任何理由反驳。
在卫思歌不似歌、吵不似吵的自言自语声中,隽方不慌不忙,将之前准备好的简牍取出摆好,然后用她清晰响亮的声音,向霍止瘁逐一讲解起来:
“今日妾身所说的,乃是礼记中的曲礼篇……”
“阿母,要吃李子么?李子好吃!”
“是啊,思思好聪明,李子又大又甜,当真美味!”
隽方向卫思含笑说着,然后又看向霍止瘁,继续道:
“所谓五礼,是祭祀之事,为之吉礼;丧葬之事为凶礼;军旅之事为军礼……”
隽方以目光示意,让一旁的侍女奉上漆盘。她取出腌渍的李子脯,递给卫思,但同时嘴上却丝毫不停,滔滔不绝地向霍止瘁阐述着关于“五礼”的内容。
霍止瘁见她居然能一心数用,却丝毫不乱,一时间看得哑口无言。
卫思拿着果脯,开始大快朵颐。而隽方一气说完,便道:
“女公子,请将妾身方才所说,复述一回。”
霍止瘁这才清醒过来。她瞧瞧卫思,又瞧瞧隽方,见一个吃得开心,一个盯得专心,知道自己这回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