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钰见他这么会讨好奉承,心想这话亦不错,于是微微点头,吹声唿哨,示意母狼王停步。
母狼停在原地,那几匹狼也随即不动。
待阴钰一时长、一时短的奇怪哨声响过后,母狼首先移动,她慢慢走近那几个囚徒面前。
待到它行到那个年轻人面前时,哨声即止,母狼便驻足不前,打量着面前的人类。
这些狼每到一处,那儿的守卫士兵就好像潮水一样立刻退开。
这出声年轻人身旁,只剩下阿妁,和另外两个同样被捆跪在地上的男子。
“你是何人?谁指派你来的?你认得所提的那几个人?!”
卢不语本是语调含糊,听着一派和气慈祥。
但他如今事急关心,问话一句比一句更高,杀意已现。
众兵士听得他这样喝问,都不知缘故,甚至有的人还想:
“这家伙不过是随口说起几句县里的事,怎么就将他们吓成这样?难道衡山王与江都王这次密谋行事,是被底下的郡县官吏泄露了内情、已让朝廷知悉?”
众人心中胡乱猜测,想什么的都有,但无人敢开口。
田恬在旁默不作声,心里却在直打鼓:
“都中那人已经知道他们造反的事……可衡山国江都国那边兵马尚不足,淮南又……如今虽然他刚死了那个臂膀,但万一派兵下来,数国合力都未必能抵御得了……”
原来秦汉之时,一县之长便为县官。
但与此同时,百姓皆呼皇帝为“县官”,就连官员私下里也常用此称。
因而方才那年轻人才一开口,卢不语、虞毕和田恬等人,听到那些熟悉的名字,便知他所指的究竟是何事。
其时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乃是亲兄弟,二人交好。
因而淮南王心怀不轨之事,早与刘赐有所提及。
刘赐亦有反志,对此心照不宣,还将拉拢到的江都王刘建,向刘安引荐。
三人遂暗中结盟,密谋造反。
淮南王、衡山王与江都王,平日里加紧招兵买马,又频频派人来朝中刺探。
偏生刘赐听了王后之言,先是囚禁太子,之后连另一子刘孝也欲囚禁。
刘孝得知后大惊,即刻出逃。连他的谋士救赫和陈喜也与之同行,不知去向。
刘赐命人在国中苦苦搜寻,但哪里还有刘孝的踪影?
为此,刘赐日夜不安,唯恐这个逆子会将造反一事泄露出去。
如今忽然从此人口中听说,提及刘孝不仅已经逃到长安,甚至还见到了“县官”。
那话中之意,自然是皇帝和朝廷,已经悉数知晓这三个诸侯国联手欲造反……
想到此处,田恬只觉得口中发苦,舌头竟不知到哪里去了。
“淮南衡山江都就算兵强马壮,但离长安甚远。之前我们以为无事,才借出长陵为他们留人奔走。要是皇帝真的得知此事,他们暂且平安,我们这些就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的人可就……”
田恬不敢再往下想,方才虐杀族人、得意洋洋的劲头,此时早就不知扔到哪个山旮沓里了。
他心急起来,也盼着赶紧平定内部,稳住人心,因此也加入到逼问之列中:
“这人在三日前在我长陵处乱转,自称是什么乡间儒生,初来此地迷了路不知如何走出去。”
“可他哪儿不钻,偏生钻到武库外头瞧个不住?此人必是朝廷细作,居次,烦请借狼一用,要这家伙马上开口从实招来!”
阴钰见这几个男人一改常态,变得咄咄逼人。她心里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只道:
“几位请放心。他肯招,那便最好;若是不肯……”
她声息渐低,话中笑意又起。
周遭守卫听了,联想起田安的死状,无不胆寒。
母狼逐渐逼近,兽味如影随形,将面前的年轻人包围在内。
他听见卢不语等人的逼问,却不回答,只是咬牙冷笑,仿佛要好好记住他们模样似的,在三人脸上缓缓看了一眼。
卢不语见这人死到临头,竟是这副模样,已经猜出他心存死志,必不会开口。
他担心会失了这个难得的舌头,正要叫阴钰且不着急让狼展开进攻时,忽然听得山路下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祭典未开,先杀祭品。急什么!”
田恬等人听了这声音,起先一愣,接着便是互看几眼,神色中略有无奈,但都不曾反驳。
阴钰听了,难以察觉地“哼”了一声,扭转了头偏偏不看山路处。
霍止瘁一愣,身旁的张绵已经悄声说道:
“那根烧火棍来了!”
她正要问时,只见原本守在山路路口处的卫兵赫然分开,一队匈奴打扮的男子抬步而上,不一会儿便来到众人面前。
为首者,正是屠各牟。而他身边,站着弥忒,另外还有一人却不认得。
霍止瘁看着屠各牟那模样,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