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忒紧随其后,他一直盯着那些守卫,生怕他们暴起伤人。
事实上,他多虑了。
只因那些守卫,在亲眼目睹霍止瘁的举动后,全都眼眶欲裂,嘴巴大张。
直到其中一个人手上的弯刀“当”一声掉落在地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心有余悸的目光,落在已经两扇已经合上的木门上,久久无法收回。
才进里头,霍止瘁和弥忒就听见屏风后传来一阵又一阵长长的喘息声。那声音极是痛苦,却又很是耳熟。
“阿母!阿母!”
男孩急促地呼唤着,声音中已带着浓浓的哭腔。
霍止瘁抢进后边一看,只见珊麻哥朵趴在席上,缩成一团,一头长发都湿透了,整个人浑身颤抖,身子一挫一挫的竟是无法停止。
张绵使足了力气紧紧抱着母亲,以防她抽搐,小脸憋得通红。
霍止瘁一把抱过珊麻哥朵,又扯过一旁的被子,裹在对方身上。
珊麻哥朵牙齿打战,格格作响,嘴里只发出一个声音:
“冷啊……冷啊……”
弥忒又惊又急,他一边忙着照顾表姊,一边回头冲着屋外大喊:
“你们快去请巫医来!我阿姊犯病了!”
无人回应。弥忒大怒,冲过去便要撞门而出。
谁知此时那木门被外头锁上,哪里撞得开。弥忒连撞几回,只得捶门叫道:
“你们听见没?!快去找人治我阿姊!”
霍止瘁见珊麻哥朵两眼上翻,眼中几乎全是眼白,赶紧给她擦拭汗水,抱得她更紧,没口子说:
“夫人!我们来啦!你儿子在这里呢,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张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叫着“阿母”。
霍止瘁忽然觉得臂上一疼,低头看时,却见珊麻哥朵枯瘦的手指悄悄从自己的胳膊上离开。
她一愣,低头细看。见珊麻哥朵仍是不住抽搐,嘴角流涎。眼珠一动,扫向自己,随即又收了回去,露出大半眼白。
霍止瘁知她是诈病,心时惊喜交集,但嘴上仍是叽哩哇啦叫个不住。
她见张绵脸上全是泪水与汗水,不像做假,心想:
“她为了骗过那些人,自然不能把这事告诉儿子。不然大家一起假哭,容易被那些家伙识破!”
于是,她亦不点破,继续扮演着一位焦急无比的访客,只是此时心里已经镇定多了。
弥忒见外头的人不应,他无可奈何,又担心表姊,立刻飞奔到众人身旁。
珊麻哥朵紧闭双眼,叫得一声比一声痛楚。
弥忒手足无措,只得默念起天神来,祈祷神明保佑表姊能转危为安。
霍止瘁一直竖着耳朵留心外边的动静,听得众守卫完全没有进来的意思。她暗暗松了口气,轻轻在珊麻哥朵手背上一捻。
弥忒正念到第十八遍天神之名号时,无意中往下一瞧,却见珊麻哥朵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目光有神,侧头盯着屏风后的大门。
他还没开口,便被霍止瘁以眼神制止。
弥忒惊讶到了极点,但见表姊口中叫唤,但神色间十分平静,哪里有发病时的样子?
张绵见母亲能以目视人,开口便叫:“阿……”
霍止瘁手肘一抬,撞向弥忒,同时眼望张绵。后者不及细想,马上按她指示,一把扑将过去,捂住男孩嘴巴,让他不得出声。
张绵一愣,见霍止瘁朝自己拼命摇头。再一看,母亲也朝自己连连眨眼。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过来,连忙合上嘴巴,但满是泪水的脸上却又泛起了笑容。
四人就这样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嘴里仍旧不停。这个喊冷、那个叫人;这个嚎哭,那个哎哟。
但他们眼睛却都盯着大门处,又过得一阵,见外头确无异样,这才彼此八目对视,各人目光中既激动又欣慰。
弥忒低声道:“阿姊,你身上真的不碍事?”
珊麻哥朵嘴里一边“哎哟”个没完,一边则同样低声道:
“要不是这样……哎哟……他们也不会放松戒备,更不会领你们来瞧我……哎哟!我不妨事的,你们不必担心,哎呀,冷啊!”
她拍拍霍止瘁,这才缓缓坐起。张绵连忙紧挨过来,背靠着母亲,希望让她坐得舒服点。
弥忒扶起珊麻哥朵,助她坐稳,同时将张绵轻轻推开。
珊麻哥朵朝他们一笑,毫无血色的脸上沾满了汗水。虽然她方才只是演戏,但耗费的力气亦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