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妁又是一声叹气,说:“阿妹,没家里人好啊!要是我独自一个,不知有多自在快活。偏偏父母却扔下一个闯祸精与我,害得我在家中都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官府上门抓贼把我也一并拿了去。唉,造孽啊造孽……”
她一再叹气,把这原本就昏暗的地下空间都叹得仿佛又再黯然了几分。
张朔沉默半晌,这才方道:“是啊,阿妁姊说得有理。我与兄弟们各有事忙,来往少了,自己一个过得也不错……”
他声音迟疑,似是在思索该如何说得更圆滑些才好,与方才的扯谎装鬼时的流利截然不同。
面对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霍止瘁听着颇是好笑。
无法提及那对男女的尴尬,这一点她在现代时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多少回,因此这点事情根本难不倒她。
反倒是现在被她无意一提,旁人便有意岔开话题,如此安慰自己,让霍止瘁倒也感激。
她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或许是自嘲,又或许是对突遭变故时竟能意外碰上好心人的一种释怀。
所谓的家人不是自己的家人,反倒是素昧平生的外人却能体谅你……
听到她的笑声,张朔不禁“喂喂”几声,声音中满是担忧。
“你方才最好只是说笑而已。哎,听见不曾?你、你这是怎么啦……你笑些什么?”
“我不笑些什么,只是之前被闷得久了,喉咙里积着股气不上不下,因此多笑两声来出一出这闷气。”
听得霍止瘁这半真半假的话,张朔嘟囔道:
“还能说笑,看来心情倒不坏……”
他越说声音越低下去,语气中似含笑意,但已是听不清了。
接着,他们三人又隔空交流起如何被运来的经验。
三人各自说了后,无不沮丧地发现,那些将他们运到此处的车驾,无不绕着弯前进。因此他们根本无法判定方位和去向,自然更弄不清楚眼下身在何处。
他们讨论来讨论去,终是没有个对策。
不知绑匪来头,对方又始终不提目的,这点更令人大感焦虑。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脚步声。霍止瘁赶紧将麻绳套在手上,假装仍被缚,两眼紧盯着木门外侧。
一个身材矮小,面色蜡黄的老头,拖着个木桶来到牢门前,向三人一一分发食物。
这老头子将一个小木碗从牢门底下的间隙中扔进来,霍止瘁见状,身子飞扑差点撞在牢门上,与对方几乎近在咫尺。
“喂,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要把我们关到何时?为何要抓我们进来?!”
面对霍止瘁的问题,那老头眼皮都不抬,拖着木桶就走。
霍止瘁脸挤在牢门木缝中,冲他不住大喊。
然而,那老头始终把她当空气,别说回答了,从头到尾都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到那人走得已经完全离开自己视线、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后,霍止瘁这才没好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冲着那个方向骂个不住。
“算了吧,那人只管送些吃的。旁的事他全不理,之前我们也试着叫喊辱骂他来着,他像个聋子一样,装死!”
张朔又道:“我劝你还是吃些东西,免得饿坏自己。”
霍止瘁凑近那小碗细看,发现这里头装的都是几块骨头和一些碎肉。
那些骨头的形状对她而言无比熟悉,正是鸡骨。
凭借着她在汉代当小烧烤摊摊主三年、每日都与鸡的各个身体部件打交道的经验,霍止瘁一下子便认出这些骨头和肉的成分来。
闻了闻,里面的肉不多但没什么异样的味道。
听动静,阿妁和张朔都已经开始吃起来。霍止瘁看了看,见碗中都是些零碎之物,显然都是别人吃剩之物。
她满怀心事,虽然饥饿,却实在吃不下,便将碗放在一旁。
正发呆时,忽然从外头左边,又有一阵沉重的声响传来。
难道那家伙回来了?
霍止瘁不禁屏息静听,就连阿妁和张朔也无心进食,竖起耳朵细听。
果然,那脚步声由远而近,渐渐走下来。而且来者并非一人,而是有好几个人。
“又有人被他们抓进来了……”
张朔的喃喃自语,也正是霍止瘁心中所想的。
那脚步声走得极快,不消片刻,便有四人站定在霍止瘁牢外。
墙上火把被他们带动得一晃一晃,使四人倒映在木门上的身影更如鬼魅般飘忽不定。
霍止瘁见他们一言不发地打量自己,真是吓得浑身发冷。
他们皆不开口,二人守在门外,另外二人,开了牢门闯进来,一左一右拖着霍止瘁的手臂,将她提出牢来。
随即,霍止瘁的双眼又被一块黑布蒙上。这让她几欲晕倒,心中大叫不妙。
“你们做什么?!要带她到哪儿去?!”
听着张朔在一旁不停地叫嚷,声音中无比焦急。阿妁喃喃说着什么,越说越是大声,霍止瘁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对方竟是在念咒。
“他们要是想杀我或是……我该怎么办?!”
霍止瘁在极度煎熬恐惧中,努力将自己的手臂绞得更紧些,以免让那些人发现自己手间的绳子已经被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