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过来,到主屋那儿去。大伙儿守在一处。”
霍止瘁答应着,让几名婢女先过去,自己与弥忒押后,离开厢房。
才进主屋,见里头已经点起灯烛,珊麻哥朵独坐在一旁。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绵袍,脸色十分苍白,但目光中无比平静,好似刚刚睡醒一般。张绵则坐在母亲身旁,不时支起半身来,朝屋外张看。
珊麻哥朵见他们进来,虽不起身,只是微微点头。
张绵一见父亲领着人回来,连忙看过来,小小的脸蛋上全是不安。
“阿父,外头真有狼?”
张骞摸摸儿子的脑袋,温言道:“你守着阿母,休要乱走动。不妨事的。”
珊麻哥朵则道:“外头如何?”
张骞忙道:“都进来了,外边生起火,空隙之间用车子挡着。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敢冲进来,他们手里的棍棒也能顶好一阵。”
“狼那玩意儿最是狡猾,必然会派几只家伙过来试探咱们的虚实。你必要让他们以生火处为据点,绝不能轻易离开半步。否则,就会给狼钻到空子了。”
“我晓得。依你这法子,狼又怕火,只要咱们守到天亮,就能无事。”
霍止瘁这才明白,原来生火布阵是珊麻哥朵的意思,张骞与程忠则是执行者。
她见珊麻哥朵虽是病弱,但头脑转得极快,而且临危不乱,不禁甚是佩服。
珊麻哥朵却并不怎么喜悦,她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
“看来咱们在这儿住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久了……”
张骞连忙上前,拉着她发冷的双手,柔声道:
“等这回的事过了,咱们就搬回长安去住。到时你那病肯定也好了,咱们一家就能天天逛长安的集市,你说好不好?”
珊麻哥朵凝望着丈夫,见他已是颇为憔悴,但神色间仍是无比温柔。
她微笑点头,眼中却不知不觉隐现泪光。
张绵紧挨着父母,向来活泼的小孩,如今浑身直打哆嗦。
张骞搂着妻儿在怀,霍止瘁见他目光从怜爱再到坚定,已知他必是下定决心,誓要保护妻儿平安渡过今夜,心知此次事态严重,不禁心潮起伏。
“那些狼是从哪里来的?中原腹地,长安近在咫尺,难道是有人刻意养着的?谁干的?又是冲着谁来的?”
霍止瘁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犹如闪电般刹那间照亮了她的思绪。
“在我们这儿所有人当中,原本地位最高最显眼的,当然是那个家伙了……会不会是有他的死对头想要他的命,所以才趁机搞偷袭。偏偏那家伙提前走了,就留下我们在外头……”
霍止瘁抱着脑袋苦苦思索,一时都不曾察觉门外又有人匆忙赶来。
张骞将自己手中一把佩剑扔给弥忒,弥忒接过,横剑在前,挡在霍止瘁与珊麻哥朵母子面前。
张骞从墙上取下另一把挂剑,走到门边,听得外边有人叫道:“张公,是我!”
正是程忠的声音。张骞这才拔开门闩,让人进来。
程忠手上执剑,身后跟着四名护卫。他一边迈步进来,一边笑道:
“张公放心,方才果然有七八头狼想从火堆旁跳进来,都被我的手下砍杀了。剩余的看见,吓得又逃到山上,不敢下来。”
张骞忙问:“可曾瞧清到底有多少头狼?”
“天黑,只借着白地上的火光,瞧见有二三十头想冲过来。其余的就不曾瞧见了。”
珊麻哥朵身上高热再起,她只觉得浑身上下好似被浸进冰水里一样。
但听见二人对话,她仍是强撑着精神开口道:
“这些只是来刺探我们的。既然有二、二三十只打头阵,那么在后边随时等候窥探的,必然还有更多。这个狼群,恐怕数量有上百、甚至是数百头之多。”
张骞听得妻子说话时声音微颤,知她发病,忙道:
“不管来多少,外头有我们在呢。你们在这里头好生待着,绵儿,守着你阿母!”
张绵响亮地答应一声,一双肉乎乎的短手紧紧抱着母亲,好让母亲可以靠在自己身上歇息。
程忠又道:“张公,依我看,这些狼虽然围着山坳,一心想冲进来。但它们只是一味找空隙钻,彼此间毫无章法,更无甚配合,不足为虑。若是我们趁其不备冲进林中,找着头狼,取它性命,剩下的狼必然会一轰而散!”
张骞沉吟未答,却听得有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公,狼群畏惧火焰,不敢靠近,我们以此地作守,想来应能守到天亮。况且白地上一应树木杂草之前都被除掉,狼想靠近也只会被我们一眼瞧见,无从遮掩,此地地形对它们十分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