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难过,但不愿在客人面前显露,因此只是微一气馁随即便振作精神,向霍止瘁拜了一拜,说道:
“谢女公子好意提醒。明日我便命人去寻这味药来,好让内子服用。”
霍止瘁连忙还礼,亦道:“张公不必多礼。但愿此药能起效用,助夫人早日康复。”
弥忒柔声道:“女公子在汉地见识既广,人又善心。想来这必是天神之意,借女公子之口,好让表姊治好这病!”
程忠见张骞既已发话,自不好再说什么。
但他心中哪里肯服,如今又听得弥忒一味维护霍止瘁,不由得笑道:
“休屠王子来咱们汉地这些日子,这汉人雅言越发学得有模有样。”
弥忒垂眼微笑。“程公取笑了,我只是一个胡儿,岂敢与汉家百姓相比。”
霍止瘁也笑道:“咱们大汉不比匈奴。凡是真心来投奔入籍的,都是我汉人百姓,无分彼此。像珊麻哥朵夫人是如此,弥忒亦是如此!”
她本对弥忒不甚在意,但见程忠驳不倒自己,反找这少年的晦气,便知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于是她出言相帮,明面上帮弥忒,实则是在回敬程忠的阴阳怪气。
程忠见张骞微笑点头,只得隐气不答。
弥忒见霍止瘁竟然如此维护自己,更是又惊又喜,心中感激不尽。
众人在席间你来我往,好生热闹,忽然听得屋外西南角上隐隐传来驴子嘶叫之声。
张骞听得那些动静越来越近,不禁望向程忠,心想:
“我家不曾养有马驴,莫非是他们留下的。如今夜间挤在棚里,因此叫个不住?”
因妻子在病中,极需静养,所以张骞才特意选在这个僻静之处作为新家。
之前被霍去病命人买下周围山地用作鞠城进行训练,日夜吵闹,已令张骞一家不胜其扰。
如今才清净了半日,又听得外头传来异样动静,张骞便猜此是霍家家臣所为。
但见程忠频频望向屋外,神色微现不解。而主位上的霍止瘁,也停杯不动,好奇地聆听着外头的噪音,张骞这才醒悟,此事与他们无关。
他刚要起身察看,只见应了急忙进屋禀道:
“外边来了一伙耍百戏的,说是因赶路误了时辰,如今不得入城,又怕夜禁,因此竟跑到那空地上头停下来了!”
张骞皱眉,弥忒便道:“我去瞧瞧。”
弥忒才起身,却听得外头声音越发响亮了。除了西南,如今竟连东北,西北两处,都有人声马蹄声纷至沓来。
张骞已经站起身来,对霍止瘁道:“女公子请稍坐,我去去便来。”
霍止瘁便道:“这半夜里有外人来,不知是什么来头。张公若要去查看,我想多带上几个人一同去陪着,不知方不方便?”
张骞连忙点头:“自然方便。那就有劳女公子了。”
于是程忠即刻命一众随从带上兵器前来,张骞领着众人,一同来到屋外空地上。
只见空荡荡的鞠城上,三处地方远远各自停着几辆驴车。车旁有人在搬东西,有人在歇脚。
张骞打量片刻,见这三伙人中有男有女,都是平头百姓打扮,分明是风尘仆仆的商队打扮。
应了跑过去,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三人前来。
原来这三人正是这三处队伍的领班行首,他们一起前来拜见张骞。
张骞听得这三支队伍,一支是耍百戏的,一支是运绸缎的,还有一支是从西域来的胡商,内中运胡布、胡椒、香料和酒等物。
见这三处队伍彼此间毫不相识,却都不约而同来到这里,张骞觉得十分奇怪,问道:
“此处离城不过二三十里。你们既是从外地来的,一直赶路,怎么就剩下这么点都不过去,反而要在城外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