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照顾你大母,千万不可气着她。要是她真出去了,你往哪里找她去?还有,别跟你阿妹斗嘴,两人和气些,你大母才不会瞧出破绽来!”
霍去病只道:“知道了!我只把自己当死人得了!”
“你看你,还说这话?!是嫌家里乱不够?”
卫少儿听不得这话,一下子提高了声调。
霍去病扭转脸,卫青便道:“二姊,你们家去好好歇息。这些天来你们日夜守着,身上疲乏得紧。我这儿自会每日派人通传消息,你们只管放心便是。”
“我们算什么,阿母她才最要紧!”
卫君孺与妹妹对看一眼,叹气道:“还有,你们也一样,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事,只管过来让人告诉我们。我们不比你们还得操心军务,空闲多得是,原该是我们守着阿母才对。”
卫青笑起来。“大姊,你也太小瞧我和去病了。他不用说,我如今闲下来反倒容易得病,陪着阿母这里转转那里逛逛的,反倒觉得身上松快!”
一家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卫青与霍去病直送出门来,看着二人的车队渐渐离去,这才重回府中。
因早得了家主吩咐,所以府中从家臣到下人,人人都把霍止瘁当成正儿八经的“太太夫人”来看待。
不仅将她的处所挪到了正院,就连她的贴身侍婢也同样被调来正院,继续服侍。
只因卫思每天都离不开她,不管去到哪儿都要和她在一处。但凡要是一时半会睡醒觉后没见到人,卫思都会四处乱找,非要找到“母亲”为止。
她虽然记忆已无、神智昏乱,可是身体却没受多大影响。
从医工长和御医的诊断、以及老人家平时健步如飞、每回进食时大快朵颐的样子来看,卫思的健康状况非常良好,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远胜过这个年代的同龄人。
当然,她毕竟上了年纪,因此每天花费在睡觉上的时间自然要比年轻一辈多不少。
因此,霍止瘁每回都是趁着卫思歇午觉、或是她夜里先入睡后,再与卫青霍去病商议她的病情和治疗情况。
这天,卫思吃过午饭,没多久就睡下了。霍止瘁见婢女示意,便悄悄离开卧室,往偏厅去了。
见了卫青和霍去病,霍止瘁将卫思的情况先汇报一遍。
卫青便道:“这些日子里你都没好好歇一回中觉吧?往后若是无事,你也跟着阿母一同歇息就是了,不用天天捡着空子过来。”
霍止瘁笑了笑。“我不睡中觉也不觉得困,倒是思……外大母她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一觉就到天亮,睡得香甜一点都不闹。因而我晚上睡得可好了。”
卫青仔细打量着她,见少女精神依旧,这才放心。他又道:
“往后若是阿母闹腾起来,你劝她不住,便让底下人来;你不要过于纵她,有时也要拿出长辈的派头,只管说她,只怕她还听。”
“阿母如今不甚清醒,怕是比三岁小孩都差些。因此,一味由着她闹反倒不成。”
卫青说到此处,看着霍止瘁,不禁微笑起来。
“幸好她对你这位阿母很是听话,因此这些天来都不曾闹过一回。”
霍止瘁颇不好意思,喃喃道:
“舅舅,我装出那样子在家里吆喝,多亏你们不见怪。其实外大母脾气向来很好,哪怕是如今得了病,也只是因心里认不得人,方才害怕起来,所以才整日躲着别人。”
卫青摆摆手。“你不必在意,该如何说就如何说。阿母眼下是非颠倒,诸事不知,旁人说的话她也不懂好歹。唯独你说的她才听得进去。要是连你都顾忌她是长辈,劝都不劝,她就越发该大闹,更难收拾了。”
“是,舅舅,我都记下了。”
霍止瘁低头诚恳应着,霍去病一直在瞄着她,见她如此,心道:
“对着舅舅就‘好好好’,对着我就‘哼哼哼’!两面三刀!”
霍止瘁记挂着一事,忙问道:
“舅舅,外大母年幼时的事,不知您知道多少?”
“你问这个,是想助她治病?”
面对卫青的反问,霍止瘁又是点头。
“我瞧外大母对自己母亲念念不忘,想必她老人家一直在心里想着过去的事。要是我能知道多些她与她母亲的往事,没准还能提醒她想起更多事情来,说不定人也可清醒些。”
卫青叹了口气。“阿母向来极少向我们提起往事。我们只听她偶尔提过,说是她幼龄时没了母亲,入平阳侯府为奴,之后遇见阿父,生下我们。阿父过世了,她独自一人拉扯我们长大。之后,三姊入宫,我在建章营,家中过上好日子,她就更不提旧事了。”
“便是她的名字,我以往也只是从阿父口中听过。阿父不在,阿母也就没人叫她这名字了……如今再提阿父,她一点不记得了,唉……”
卫青目光黯然,显然甚是难过。
霍止瘁默默听着,心里却觉得非常意外:
“舅舅所说的‘阿父’,是那个不是他亲生父亲的卫成吗……听他这口气,感觉他们之间感情很深,好像、好像把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