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杨萝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抚着胸口睁开眼睛。
“阿慈!”纪昶音连忙扶住杨萝的肩膀,轻轻松了口气。
杨萝伸手揩掉唇上的血,嘴角微微勾起。
“阿弥陀佛,施主醒了便无碍了。”
纪昶音道:“多谢方丈相救舍妹,在下感激不尽。”
杨萝抬起眼睛,眼底的混沌散去些许,声音虚弱道:“多谢。”
纪昶音忧心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若非卢公公请方丈出面,只怕你在劫难逃。”
杨萝道:“多谢方丈,也多谢卢公公。”
方丈道:“施主内息紊乱,再卧床休息三日便能痊愈了。”
卢新风盯着杨萝惨白的脸,道:“县主醒了便无碍了,我也可以去回禀陛下了。”
“多谢公公,有劳陛下挂碍,烦请公公请我回禀陛下,我改日再去谢恩。”杨萝轻声道。
卢新风笑道:“洒家必定帮县主带到。”
“不过话说回来了,县主还是要多警惕警惕身边的人呐,您那位嫡妹,可是给您下了毒,如果不是她不配合调查,我施以重刑,恐怕也问不出这许多话来。”
卢新风朝杨萝一伏身,慢慢退了出去。
方丈也念了声佛偈,嘱咐杨萝静养,这才离开。
待屋里只剩下杨萝和纪昶音两人之时,杨萝才深呼一口气,靠在床榻上,眼睛里的脆弱霎时散去,拿起发带慢悠悠地绑好散乱的头发。
纪昶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杨萝,生怕她有一点不适,道:“你在李家生活实在是太危险了些,你那嫡母和嫡妹,都对你恨之入骨,就连你来大相国寺,都要治你于死地,你还是不要再住在李家了,搬来同我住吧。”
杨萝看着纪昶音笑了,道:“我早就知道她们下了毒,此番一遭,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表兄不必担心。”
纪昶音一愣。
杨萝摩挲着指尖,道:“表兄应该知道,童氏一族于我有深仇大恨,童氏必定不会放过我,我回李家已经四个月了,她却一直按兵不动,肯定在密谋一击即中的策略。”
李君念一个一直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即便在自己家里嚣张跋扈,又怎么会在没有任何人帮扶的情况下,独自背着包袱,从京城的繁华地段来到大相国寺,还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所在。
杨萝本就知道李君念来着不善,留着她,也是想捏住童氏的一个把柄。
只不过她一直都没有想到,李君念要做什么。
直到那日荣齐来到她的厢房内,闻到那股异香,颇觉不适。
李君念素爱焚香,身上每天都熏不同气味的香料,她点香,杨萝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所以一直都没有察觉。
杨萝不想打草惊蛇,故而放任李君念一直点香。
没想到,这最致命的东西,就藏在李君念日日都焚的香料之中。
然而就算杨萝察觉到了,她也不能突然之间揭露李君念。
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
皇帝遇刺,对皇帝来说,这大相国寺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这件事情的时间掐得这样好,刚好给了她应该摆脱皇帝猜忌的机会。
于是她没有阻止李君念,让毒慢慢渗透进自己的身体里,直到今日毒发。
谋害县主罪名不小,更何况捅到了皇帝面前,童氏要杀杨萝,就如同在皇帝面前打了他的脸,侮辱了皇族圣名。
皇帝绝不会放过童氏,即便她是他的面子工程之一。
纪昶音听完杨萝的分析,整个人已经呆滞住了,反应了好半天,才道:“你的意思是,你故意中毒,打消陛下对你的猜忌。”
杨萝点了点头,道:“表兄,咱们陛下多疑多思,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你即将进入朝堂,如何揣度上意,是你必学的功课,如今陛下最信任的是卢新风和夏晋中,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天然陛下就会信几分。”
“所以,用好每一条舌头,让他说出你想要的话。”
纪昶音初出茅庐,许多事情不如宦海沉浮多年的杨萝看得清楚,也无法一蹴而就立刻成为心思深沉的老狐狸,杨萝只能一步一步带着他走。
用一场旁人设计的阴谋,谋夺皇帝心中的信任,杨萝在这其中几乎并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就能水到渠成。
纪昶音神思不属地走了,这番对话似乎对他长久以来忠君报国的思想产生了巨大的冲突,还没办法从里面反应过来。
杨萝给他时间思考,自己披上衣服,去外头走走。
卢新风没查到到底是谁安排了杀手,但是不能就这样去跟皇帝说,只能随便找个人塞责谢罪。
杨萝转悠了一圈,想走回去的时候突然落了雨,她只能站在廊下避雨。
雨水滴答滴答地从檐上滴落,杨萝伸手去接,还没接到,就被人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杨萝愣了一瞬,回头去看,司道玄已经撤开了手。
“大相国寺已经撤了守卫,你怎么还没走?”杨萝略感意外地问道。
“还有些事情未办完。”司道玄抬头望向春雨濛濛,淡声道。
杨萝便不再问。
“春寒料峭,你既刚醒,就不要贪凉接雨水了。”
杨萝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刚醒?”
司道玄道:“偶然听闻罢了。”
杨萝眯眼笑了声,道:“还算消息灵通,想来自己的事情也办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