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宁轩也简单说了两句,瞟一眼殿门,压低了声音嘱咐,“羽书,如果我没有料错,圣上等下就会传召你,要给你赏赐。你应下便可,这本就是你的功劳,但别提……”
话没说完,郡主匆匆跑来,说皇后叫我们过去。
谁知,皇后问的也是同样的问题。显然,她也正担心太后的怒火会波及自己。
趁此关头,我还将沈渊博旧案半真半假解释完毕,保证陈家不会据此连累,算是保住了我们的交易,皇后颇为满意。
“茹贵人呢?”我回头看了看门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的话可不能让她听见啊。
郡主冷哼一声:“谋算本郡主和宁轩哥,还打量着能活吗?”
“啊,她……”
“不要操心旁人了,义妹,你……”三殿下说,但话头再一次被打断。脚步声响起,圣上与太后竟就出来了。
糟了,谢宁轩刚说什么来着,别提什么?三殿下又要嘱托什么,我都还没听完啊!
对比进去前的紧绷僵硬,此刻的太后身形舒展,表情稍霁。圣上扶着太后走到正殿上首坐下,亦对着皇后首肯,让皇后也坐下。
皇后肩头微微塌了,明显松了口气。
“宁轩,宁叙,此案核查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其余不必再查。”
谢宁轩与三殿下毫不意外,齐齐应声。
“今天的对话,除了殿中这些人,朕不希望还有旁人知悉,你们明白吗?”
“明白。”
“好了,朕说过,此案盘桓在朕心头,如有能破案者重赏。宁轩,宁叙,你们说吧,想要什么?”
三殿下上前一步:“回圣上,此案微臣与宁轩的确核查了一年之久,亦翻查人证、物证无数,但微臣惶恐,此案最终却并非我二人查证。”
郡主听到圣上要赏赐,早就把一开始的畏惧抛到脑后了,这会儿也不顾忌,直接说道:“是啊圣上,这案子是阳远的义妹查出来的嘛!”
虽然早知道他们会为我铺路,我此刻还是忐忑不安。别弄巧成拙,让圣上反感呐。
但圣上真的没有发火,只是看向了太后。在我的胆战心惊中,后者竟然也点了点头。
不追究我身份作伪,藏匿后宫,翻查宫廷秘案了?
我真是赌对了!
“好吧,王氏羽书是吧?朕一诺千金,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殿中所有目光都朝我投来,有皇后的审视,三殿下的鼓励,郡主的雀跃,和谢宁轩的钟情。
我咽口口水,吞下满腹的紧张,朝前走了两步。
我应该回答什么?要什么赏赐?电视剧一般的都咋演的来着,是不是可以要个诰命?女子一般都是诰命赏赐,是不是?
大脑激烈的思考着,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情愫,正不受控制的弥漫上来,逐渐席卷全身。
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后,想起琳妃与贤太嫔,想起这个深宫里的每一个女人,好似一幕幕电影画面映现。
我的心,一点一滴沉了下去。
太后文能参与科举,武能围猎拔群;琳妃一手好字不比皇子老师差;贤太嫔古琴弹得出神入化,曾打败过名满京城的琴老夫子。但是故事的最后,她们都湮没在这座宫城里,成为史书中一个符号,一个标点。
“嗯?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圣上再次追问。
许是我们完成了嘱托,皇后投桃报李,解围道:“圣上莫急,许是女儿家有些话不好意思说。”
皇后特意在“女儿家”三个字上咬重了发音,她应该是在提醒我。
但此刻的我,脑海中竟只有一句话:女儿家,女儿家就低人一等了吗?
金夫人“女中君子”名动京城,嫁人后却只能教授自己的女儿,在她不幸遇难后,还得烧掉爱女作品,留个所谓的“清白”;何小姐遇人不淑,在这个世道中,唯有自尽寻个解脱,而她的弟弟,宁私刑报复,也不能公开姐姐的遭遇,更因缘由有违人伦,就连始作俑者都被轻判;采花大盗中的受害者,不过是人之原始欲望,就因冠上“寡妇”二字,被谋杀了,都被夫家唾弃,终成乱葬岗的一缕幽魂。
大青民风开放,海清河宴,落定在史书中,或也有“泰真之治”的美名。可于女性而言,何尝不是世道之艰。
“义妹,义妹!”郡主小声呼唤,“说话呀!大胆的提!”
三殿下剜一眼妹妹,却见上首主宰未恼,又朝谢宁轩递去眼神,似乎在说,这比想象中顺利啊。
这一刻,我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个不经意的说教与抱怨,一个个怀念当初的向往神情。
我的体内忽然注满了勇气,像是无数个女性都来到了我的身后,在默默地为我打气。殿中尊贵如圣上,亲近如谢宁轩,这一刻彷佛都不存在。
我只能看到太后,看到也曾渴望自由的一颗女儿心。
我朝太后走近两步,重重地跪下。虽然这个赏赐是圣上应允的,但我要的,只有太后能给我。
“禀太后,民女所请非一人之请,所求非一人所求。民女自入京以来见过无数女子束于一针一线,困于四方天地,即便她们也有着不凡的才华与能力,即便她们也有着伟大的抱负与理想。”我深吸口气,匍匐在地,语气坚定,“民女斗胆,请开先例效仿前朝,开设女官,准女性入官场,入仕途。释女性之力量,殊女性之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