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么!怎么,你还想隐瞒,骗哀家她是你的丫鬟吗?”太后猛地一拍凤座扶手,额间青筋隐现,“尤若,你进来!”
尤若是谁?
我的心已经转到了八百迈高速,但看清来人的一秒,还是险些骤停。
茹贵人推开殿门迈了进来,就近跪下。她的左右脸颊红肿突起,像是挨个无数个巴掌。
我顾不得思考是谁打了她,满心满肺只充斥着两个字——“完了”。
茹贵人居然逃开了禁闭,跑去向太后告状?那我参与其他刑案调查的内幕,太后也知道了?作假的身份已是死罪,还被太后亲耳听见我大逆不道的指证……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眼前好似出现了麻点,我陷入了浓雾弥漫的绝望。
“尤若,你告诉圣上,这女子是谁!”
茹贵人抬头,模糊不清的说:“王、王羽书,被、被弹劾……”
她说不出来了。我惊恐的发现,她的嘴角漫出蜿蜒的血迹,她用双臂撑着身子,似有千斤称不住,脖子一软便低下了头。滴滴血迹砸在青石砖地面上。
太后狠厉、冷漠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算计哀家,算计哀家的孙子,就是这个下场。但宁轩,哀家真是想不到,哀家这么疼你,你居然敢违抗哀家的懿旨!”
谢宁轩直起身子,看向太后,也有些着急了。他改变了称呼,带着自责:“皇祖母,孙儿并非有意违拗您,实乃……”
“母后,宁轩宁叙查案,是奉了朕的旨意。也是朕,叮嘱他们保密,不得告诉您。”一直阴沉听着对话的圣上,突然发话。他撩开黑金龙袍,径直朝太后跪下,“母后若有责罚,儿臣愿一力承担。”
太后紧紧握住扶手,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她盯着圣上,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风雨欲来,雷霆将至。
我怎么就让自己陷入到这种情境中了?自负,实在是太自负了!根本就不该参与这桩案子!
深深的悔痛中,四下也沉默无语。
半晌后,圣上再次向谢宁轩发难:“宁轩,这小女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之前语焉不详的跟朕说,能查清案子但或许需要一个帮手进宫,指的就是此女,你一直带着查案的女子?她到底是谁!”
三殿下比谢宁轩更快回答:“回禀圣上,此女乃微臣与姝儿的义妹王氏羽书,其父正是当年伴随、保护齐王,如今供职在京城府衙的副官王柳。”
谢宁轩亦直视圣上,语气不卑不亢。“回禀圣上,探诡查案宗旨在‘查’,无论以何人相助,无论以何道辅之,究其根本,仍需落在‘查清案件’上。微臣请王姑娘入宫,是因为她聪颖智慧、心思细腻,有本事和能力查清这桩二十多年前的旧案。事实上,她也做到了。”
我能感受到圣上的目光慢慢凝在我的头顶,像是阳光落在放大镜上,要烧出一个洞来。
圣上用鼻子发出了浅浅的哼声,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嗔怒。
“弹劾奏章朕还没有处理,你就敢安排她秘密进宫。宁轩,你真是胆大包天。”
糟了,这是连带着谢宁轩也没好果子吃了。
被我连累,被我连累了啊!
我悔不当初,狠狠咬着嘴唇,直到舌间亦有血腥气。
然而,出乎我的预料,圣上没等谢宁轩回答,忽又话锋一转 ,问起密旨调查,缘何竟向皇后复命。
皇后自打茹贵人进殿,面色也是微变,若非极佳的教养和皇后的身份加持,她或许也稳不住如钟跪姿。
此刻被圣上突然点名,更是身子一僵。
然而,谢宁轩已想到对策,只见他波澜不惊的答:“禀圣上,微臣等人并非向皇后复命或讲述案情,实则向皇后求助。”
虽然没有事先通气,但皇后表情沉静,并无诧异惊慌。
“求助什么?”圣上追问。
“此次调查中,因执行秘密调查的旨意,如诸太妃、琳妃旧居、元谪太子墓等,均无法调查,恐结论有误,故想请皇后娘娘协助。”
圣上眉头皱起:“怎么,方才你们不是已经下结论了吗?朕听到她说凶手不是那三个人。”
天哪,圣上从这儿就开始听了?那后面关于贡品与过敏的推论,他全都听到了?
我注意到谢宁轩微微握了握拳,知道他也是一样的心绪翻滚。但他一开口,声音却无半点紧张,对答如流。
“以目前的证据能推导出的答案并不代表着就是真相。圣上和太后进来之前,微臣等正在请皇后协助进一步调查,或许之后的结果会天翻地覆、南辕北辙。”
我微微松了口气,谢宁轩果然聪明。这么一来,方才的指证就只是个推测,算不上问罪。
但圣上岂是好糊弄的?他马上发现了漏洞:“此案隐秘,朕授意皇后于宫中秘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既需协助,为何不来问朕,倒来问皇后?”
谢宁轩马上回答,没有一丝令人怀疑的迟疑。
“回禀圣上,微臣月前调查至太医院,无意中和另一股暗查力量相撞,方得知皇后娘娘亦有密旨。今次调查受阻,微臣想着一年都没能给您答复,实在没脸向您求助,这才不得不请皇后娘娘施以援手。”
皇后亦配合道:“宁轩所言极是,臣妾有幸得圣上信任,方才听闻他们来意,实在是事关重大,不敢随意应下,这才让他们将近日核查结果先说说,也判断一下这女子到底有没有能力破案,是不是滥竽充数。”
这个答案还算圆满,圣上一时没说话。再开口,他径直问:“那到底查的怎么样了,王羽……叫什么的,把你方才说的,再给朕复述……”
“等等。”
凤座上的太后倏地发话,扶着扶手站起身来。
她扫开圣上上前搀扶的手臂,没理殿中之人的注视,伸手理了理发髻,面色虽白,但并不衰败。
“你,叫什么羽书的,跟哀家来。”太后撂下一句话,险些没吓得我心脏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