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奈啊,珍妃当时就是很受先帝宠爱,哪怕知道她不吃瓜果,遇到罕见的进贡之物,先帝依然会赐给她。当然,废后胡氏不管怎么猖獗惹人烦,到底还是中宫,没翻脸之前,先帝也得顾忌,自然也就赐给了废后胡氏。
“你的意思是,琳妃之死和这瓜果有关?可琳妃又没得到赏赐?”郡主不解。
我歪歪头,心说这还不明白吗?
“太后才得了进贡的荔枝,随手就赐给了贤太嫔。过去,太后,哦我是说当年她还是珍妃的时候,不也如此吗?”
老连头说过,起居注记录过,就连冷宫里困在往日回忆中的宜嫔丫鬟也提过啊。
淑妃七月初六生辰,宜嫔本打算亲自做八宝露一贺,丫鬟听闻淑妃不悦,便说提前做了送去。当时那丫鬟说的三十岁生辰,按照淑妃的出生年份推算,正是康元二十年。
而在这句话之前,丫鬟曾说琳妃得了贡品,淑妃很不高兴。
可在我最后一次去内廷司翻阅记录的时候,我专门找了,康元二十年七月,除了广西进贡的罕见瓜果,没有其他进贡记录了。
所以,令淑妃不悦的贡品,就是这些瓜果。
它们来自于谁?当然是每次都能得到贡品,却又吃不了,故而分享给姐妹的珍妃了呀。
从老连头的描述也可得知,先帝是默许珍妃这种行为的。这也是淑妃生气的理由,琳妃从交好的珍妃那儿得到了,自己却没有,当然不爽了。
“好吧,这么讲是能讲通。”郡主又问,“但胡氏那个丫鬟怎么回事?她水肿昏迷与此有关吗?”
哎呀,现在讲琳妃,你怎么跑偏问起旁人了?
我偷偷觑了眼皇后,见她未现恼色,才飞快解释道:“她是近身丫鬟,趁胡氏不备偷吃一块瓜果,或者胡氏见它罕见,让丫鬟代为尝尝,都有可能啊。所以,她也因为瓜果出现了瘾疹。”
“啊?这什么瓜果这么吓人?”
郡主惊呼出声的同时,是三殿下理智的疑问:“可你怎么能确认当晚琳妃吃了这贡品呢?你不是才说,琳妃当夜可能没吃没喝,所以才避开了毒汤毒酒吗?”
嗯,三殿下问的也没毛病。这就是要证明琳妃死因的关键。
“关于这一点,我有两个佐证。第一,来自于太医院的记录。娘娘翻阅即可看到,民女已经标注出来了。康元二十年七月初三,琳妃因照顾多荣公主而病倒,太医问诊后开了方子不说,还针对她的脾胃不调、没有胃口,嘱咐说可进食一些梅子开胃。”
“嗯,看到了。”皇后依旧声线平平。
“第二,则是连公公说的。琳妃照顾皇子公主极为上心,每每顾不上自己吃喝,有时候饿极了,就吃两块瓜果饱腹。而案发那日在圣上传召说来用膳之前,丫鬟冰清担心琳妃晚上又不好好吃饭,偏巧朱雀宫梅子吃完了,就吩咐连公公切了那贡品绿瓜呈了去。”
“这么说,当晚案头是放着一盘瓜果的?”
“对。”我颔首,“从琳妃心中有事就不爱吃饭的坏习惯不难推出,当她记挂多荣公主,关心其他病倒的皇子时,满当当一桌子菜肴,她不会吃。可她也是会饿的啊,所以她继续自己往常的操作——瓜果果腹。”
三殿下看了眼谢宁轩,应该是信服了。
郡主却在愤慨:“这到底什么瓜果,简直要人命啊!”
它,就是水果届的高致敏物——芒果。
对芒果过敏的人往往对生漆也有过敏反应。而琳妃动不动就喷嚏连天,浑身长疹子,足以说明,她就是过敏体质的人。
对,没错,琳妃并非死于毒手,而是死于一场意外——过敏。
当我在询问完连公公时,当我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所谓的“绿瓜”时,我就知道,我得去翻历年进贡记录了。
果然,翻阅了先帝在位二十八年与圣上登基这二十年的记录,广西进贡过不少水果,可关于芒果的记录,唯有康元二十年那一条。
但就这一次的进贡,大家都不认识的稀罕水果,绿色的鼎鼎大名的桂七,就夺走了琳妃的生命。若是之后每年都进贡,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倒下?但如果真的如此,恐怕琳妃之死,也不至于这么悬疑了。
而谢宁轩和三殿下查了这么久,或许早就对三个凶手的行凶过程都有怀疑,却始终因为处于知识盲区而无法发现真相,也使得本案看似困难。
其实,这桩所谓的旧案,真相不是很简单吗?
然现在的问题是,我可怎么给这几个古代人解释,过敏和芒果呢?
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恰好出现的《瘾疹集》,同时,开启我的忽悠功了呗。
“民女在家乡金华有一门亲戚,专做南洋稀罕物件的倒卖。”我半真半假的讲着,“他曾说过,南洋人很喜欢吃一种瓜果,有的呈绿色,有的呈黄色,酸甜、细腻、软糯,汁水丰富。但是食用这种瓜果,十中有一则会起风疹、长癣,不同人症状不同,有的是全身红点,有的便是水肿昏迷,还有些人一碰就呼吸困难,喉头堵塞,有生命危险。所以南洋人爱吃的很爱吃,不能吃的,那是绝对不会碰得。这玩意民女从未见过,也就是听亲戚闲话时提过那么一次,哦对,他还说过,广西有农民得了种子也开始种植了。”
“啊,这东西也不是人人吃了都会出事啊?”郡主感慨。
“当然不是。每个人体质不同,有人性温就有人性寒,有人不能吃花生,有人却爱的很。有人闻花见柳絮躲之不及,有人却总爱在柳枝下吟诗。姐姐难道忘了吗,起居注记录过,先帝吃这贡品绿瓜,可是大喜呢。”
我的话刚说完,皇后忽然合上了册子,发出了一声冷笑:“所以你的结论就是,没有人杀了琳妃,她竟然死于这所谓的贡品,所谓的瘾疹?”
皇后怎么忽然恼了?
我登时惶恐,不由看向谢宁轩。
后者上前一步,语气泰然:“禀娘娘,羽书所言只是就事实调查而得,非胡言乱语。根据现有的证据,此种结论是唯一的可能了。”
“那照你这么说,需要怪罪的,还得是送给琳妃这贡品的珍妃,当今的太后了?”皇后语气不善。
我心中一跳,不安弥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哀家倒要看看,谁在胡说八道,竟敢攀咬到哀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