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如我之前想不通的,那为何不早些动手,为何非要与天花扯上关系?这玩意可不听人控制,万一她没躲好,在原计划中被波及,可怎么办?
谢宁轩对此亦不置可否,只道,或许到十里驿,会有新的发现。
然而我们接连在十里驿住了两晚,与所有的驿卒都聊了之后,却再无新的线索。我很失望,也越发心焦,担忧起这趟行程,达不到最终目的,还打草惊蛇。
谢宁轩却认为,既然幕后黑手对付我的方式仍是骗我回金华,就说明远至京城,分散如漫漫上京路,幕后黑手也没有旁的法子,能稳妥而隐秘的行凶。
或许,他在金华的确势力不小,却绝对没有能力,在这一路的每个村镇,都安排一双眼睛。
我们一路的查问,不必担心被他知晓而有所行动,反向,也不用怀疑,他早有大手笔,能抹杀掉每个无辜路人的记忆。
这个判断,在我们之后抵达一个叫三里村的小村庄时,也的确到了印证。
那时已进入初冬时节,官道两旁的景色都由金黄的丰收裕满,变为冷清的肃杀。与环境截然相反的则是,我们的车队,却自谢宁轩抵达之后,好似开启了另一种画风,整体朝夕阳红旅行团发展。
这固然有他带来祖母信件的缘故,不必担忧祖母安危,我们南下的速度也放缓,时不时可以停下赏景小憩,松快许多。
更多则在于,谢宁轩身上散发的靠谱领导气质,实在让人觉得,跟着他走,万事无忧。
这不,邓科再也不用费心部署防卫,直接执行谢宁轩的命令,用最少的人次完成最固若金汤的安保。垂云垂柳再也不用盘算路程远近,担忧小姐疏忽,导致晚上又睡马车或者破庙。
我呢,也不用费神去瞧那语焉不详的舆图,把古代地名换算成后世城市名儿,吃力的回想路程远近。遇到县城守卫盘问,也无需掏出郡主赠与的令牌,狐假虎威了。
当然,因着我心里有事,总也无法像垂云垂柳那样,真把这趟行程变为轻松一游。谢宁轩看在眼中,每每安抚,效果也不尽如他意。
这日傍晚,我们抵达三里村时,见我仍是心事重重,谢宁轩便给垂云垂柳使了眼色,不必收拾包袱,只专心转移我注意力就好。
刚好,客栈对面,正有一家“贾氏当铺”,门口两个伙计,将一篮子物什倒在当铺门口的台子上,草草扫开摆放,旁边挂上了个牌子。
一个拍了拍手,说:“行了,这些处理掉,就和以前的铺子无关了。贾掌柜死了三个月,咱也不算对不起他。承下店名不变,希望生意能像老贾在时那么红火。”
“老贾能行,也是因为有个过目不忘的伙计伊大眼,可惜他跟老贾前后脚……哎。我说咱们呀,最好也能找个见多识广的掌眼才好。”
“行吧,慢慢来吧。”
说着,二人便一道进了铺子。
垂柳好奇心重,立即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凑上前看热闹:“小姐,走走,咱们去瞧瞧,这是展览什么东西呢?”
垂云则盯着旁边的牌子读出:“死当结束日,五天。哦,这些都是到了时间没赎回也没续当的物件。当铺展出来,一是提醒典当人时间要到了,二来也提前寻寻买家。”
“典当物呀!”垂柳一目十行阅览完台子上的物什,嘟嘟嘴,“这都什么破玩意,也能卖出去?”
一本卷了边的《诗经》,一支成色不咋地的蓝玉簪子、一盒看不出质地的黑白棋子……确实算不得贵重东西。
垂云耸耸肩:“在这贫瘠的村中,这些估计已经算是好东西了。”
我本就懒洋洋,打眼一瞧更是兴致缺缺。然而目光落在右下角一只黑色的梳子上时,没来由,心口兀地一震,眼前映现出一段画面——
“你把梳子装好!下回可别掉湖里了!这次我能帮你捞着,多亏水下有着荷叶,它掉到荷叶上了!下回可就没那么好运啦!”
一个窄袖短袄的麻花辫姑娘捧着梳子哭泣:“多谢小姐!多谢小姐!天哪,这可是奴婢的娘留给奴婢唯一一件东西了!吓死奴婢了!”
姑娘抬起头来,泪水潸潸直下。
我像被人打了一拳,或者说,是这段突兀、清晰,却又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画面,将我震惊到僵立。
刹那间,我就被动的、明确的意识到,眼前画面里这个人,就是橙橙!
天哪,这是原主的记忆片段!
自我穿越来,原主没有给我留下一丁点记忆,无论是面对二公子,还是老爹,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总也是陌生而空洞的。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竟接受到了来自她的信号!
因为什么,这把梳子——天哪,这是橙橙的梳子!
我激动又悚然的拿起它,手指克制不住的颤抖。
触感冰凉中,脑海片段越发清晰。
不同于寻常的装饰,这梳子上刻着几只桃仁。我摸着它的纹理,边缘磕碰的凸起,越摸就越确定,这的确是橙橙的物件。
橙橙,橙橙……她们果然走过这段路,果然来过这个村子。可是亡母遗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当铺中?
这时,当铺伙计也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一人出来张罗道:“呦,客官看上什么了?梳子呀?好眼光,这可是玳瑁做的,很耐用!您瞧这儿……”
我打断了他的推销,努力压住飘忽的声音:“这、这可是一位姑娘典当的?”
“啊?客官问这作甚?”
我拢了拢耳旁的碎发,故意问道:“你没见过我吗?这好像是我典当的。”
伙计被我搞糊涂了,啧啧一声:“你自己典当的自己不知道,还来问我?莫名其妙。咋,你是来赎回的?单子带了没有,进来吧。”
他不认识我。
怎么回事?橙橙典当的时候,原主不在跟前?这是橙橙背着原主典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