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一顿,因为我突然看到谢宁轩嘴角挂着的笑容,透着一丝意味深长。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莫名回想起过去种种,在一桩桩案件侦察中,他好似经常试探的问我,是否愿意查案,对案件有什么意见。
我想到他每每谆谆的语气、探究的目光,不由生出一种被诱导、被引领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人人质疑,人人都奇怪于女性出现在查案现场,他却从不理会,总是坚持让我参与。
他好似很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在意我查不查案?”没有再自己揣测,我直白地问。
谢宁轩也不意外,他先是移开眼神,伸手拨了拨火堆中的木头,似乎在整理说辞。片刻后,他抬眸看向我,认真地说:“羽书,我要向你坦……”
“大人!按照你说的方法烤干了!”浮生忽然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打断了谢宁轩的自白。
我仍想听完他的话,他却神色一凛,挥手让人下去后,便严肃的对我说:“羽书,其实,这次我自请出京查案,一是因为这桩案子,恐连累你的安危,二来,是这封信。”
“信?”我很诧异。
“来的路上淋湿了,好在烤干了,不受影响。”谢宁轩点头,又朝我伸手,“你祖母病危那封信呢?可带在身上?”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不明所以,机械的点点头,从身后的包袱中找出它。
谢宁轩与我交换信封,示意我打开阅读。
借着火光,我刚一展信,就愣住了。
“这、这是祖母的字迹?”
谢宁轩也不言语,只打开我那封信,放在一旁比对。完全不同的两种字迹,在我眼中交织,好似两个小人在打斗。
脑子好乱,我捏了捏眉心,先快读起新信内容,努力搞清状况。三两页纸,都是最新的调查情况,针对上回祖母查到肖排场后我给出探查建议的回复。
我回信一向请老爹执笔,祖母自然不会多想,确实照着去查了。可条条桩桩,都没查出端倪。
信的结尾,则是祖母一贯的口气,叫我不必担忧,她一定能找到幕后黑手,另则便是建议我还是回去,说远在京城,她实在放心不下。
我看完就肯定,这一封绝对就是她的手笔,笔迹口吻、行文习惯,不会有假。
“你看,这封她的回信落款日期,明明是在另一封之后。也即,她先病重,都无法执笔,让另一人写信告知你与令尊。而几日后,她又什么事都没有一般,撰写了这封回信,信中对身体安危一字未提,但字迹、笔力较往常没有区别。”
我盯着早先那封不同于往常字迹的信,心说对啊,我正是考虑到祖母病重无法写信,才没有对突然改变的字迹生疑。
可这两封信落款先后颠倒的日期,的确有问题。
“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伪造书信传来,假称祖母有恙……骗我回去?”
谢宁轩伸手拢了拢我的披风,徐徐道:“你在金华住了八年,与祖母感情深厚,这应该不是秘密。此人以她有恙为钩,很容易就能骗得你着急上火,速速南下。”
“这、这还是在上京时害我的那个人?同一双黑手干的?”
“我推测是。”谢宁轩颔首,表情肃穆,“京城远在千里之外,你在父亲身边,有什么交友、交际,此人根本无从掌握。想要除去你,还是得引诱你回到金华。”
后背发凉,好像冷风吹啊吹。
“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买通贴身丫鬟,北上一路暗中行事。现在又杜撰引我回去……”
王羽书啊王羽书,你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如此孜孜不倦要你的命!
谢宁轩拉起我的手,放在他两掌之中,让我感受着他的温暖与可靠。
“金华是一方面,我更担忧,他会在你南下一路就出手,所以令尊将信给我,问我怎么看待时,我立即就进宫请旨了。”谢宁轩俯身,轻柔地说,“别怕,羽书,我会陪着你,一起回去,揪出这个混蛋来。”
“你陪我?”
眼泪打转,我说不清是对未来的担忧,还是对他心意的感动。
“嗯,还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和三殿下追查的宫中旧案吗?关涉二十多年前的事,有些人早就回乡养老了。之前我身为京城府丞,不可能离京两三月之久,便一直迟迟未去寻这部分人证。现在可好,刑部的差事,可自由多了。”
“两三月……你走这么长时间,真的能行吗?圣上允许了?”
谢宁轩伸手抚住我的脸颊,眸光似盛着夏日荷花的湖水,深沉、柔缓。
“我当然是得了旨意才走。但我也向圣上告知了,我牵挂着一个人,无论如何要陪在她身边,不能让她有半分危险。”
“你、你给圣上说了……”
震撼到大脑宕机,谢宁轩却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
三日前归京,昨日上午就入宫请旨。他马不停蹄,都没有歇息一二。
自京城到秋水县,再赶到东橘村,只花了两天。哦,下午官道还塌了,只余步行的宽度,所以他连马都舍下了?
“你、你怎么知道,知道我会在东橘村……”哽咽着,是我怎么努力也咽不下的百感交集。
谢宁轩轻柔的刮了刮我的鼻子。他离我很近,呼吸清清浅浅,交织着偶来升腾的热气。
“你会一路探查,走哪条路,问哪些人,我能不知道吗?羽书,咱们之间的默契,你还不相信吗?”
“谢宁轩……”
眼泪再也止不住,喷涌出的都是对他发自心底的渴望。
谢宁轩靠近,靠近,直到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眼下。
他以唇拭去我的泪珠,呢喃着:“羽书,羽书……今天看到你倒在地上,那一刻,我的魂都没有了。我好怕,好怕……别离开我,羽书……”
眼睫垂下,他用吻封住了我挣扎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