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怔:“什么意思?”
“该驿卒回忆称,因为听说你们是上京的,他便给你的大丫鬟说了前方有村落感染疫病,建议你们速走,莫在附近逗留、吃外面的东西。”
“什么,是他说的?那橙橙……”我很诧异,“橙橙是在此才知道天花一事?”
“应该是的。”谢宁轩颔首,“经东橘村的目击者证实,驿卒描述的大丫鬟就是橙橙。驿卒说橙橙听到消息,大吃一惊,很惶恐,抓住驿卒问了许多。从这一点判断,舍近求远拖慢进度,并非千里之外已预知疫病的发生,而故意行之。”
我松了口气,橙橙及她背后的幕后黑手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但问题依然很多。
“照这样分析,橙橙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告诉我及其他下人,所以我们一行还是照常上路往京城走。那橙橙和另七人感染天花有关系吗?如果有,我和她,又是怎么避开的?我和橙橙又为什么与大部队分开?”
谢宁轩也答不上来,想了想道:“现在只可以确定,你们之中,唯有橙橙知道前路有天花。而且在最初的惶恐过后,她的表现也耐人寻味。用驿卒的话说,她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若有所思?”我背后一凉。
眉峰蹙起,谢宁轩抱臂,这是他一贯思考时的动作。
“这似乎说明,她想要拿天花做文章。但正如你所说,疫病不是人力能控制的,她若能让另七人感染,何不直接让你感染?这也是我说,或许她没打算置你于死地的原因。否则就凭感染天花一条,你的小命就难保。”
确实,这确实讲不通。
如果不是奔着天花去,为什么没有走上京的近路?七个下人感染,是意外还是故意,是为了支开他们吗?已经过了四个多月,金华那边却始终没有橙橙的消息。
这段时间我也把金华往年与老爹的来信读了个遍,实在没看出杀机。原主不过一个闺阁少女,什么人非要致她于死地?既买通贴身丫鬟,计划完全未有泄露,似乎说明幕后黑手颇有地位,那又会是谁?
我想来想去也没有突破,只能叹口气再问:“还有什么旁的线索吗?”
“还有一条,好像与案件关联性不大。”谢宁轩将信翻到最后一页,眼神倏地变得越加幽深,他轻声说,“这里说驿卒之所以对你印象深刻,是因为你大晚上不睡觉,点灯捕蝴蝶。次日临走时,还听到你说要找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放飞蝴蝶。”
……
原主这是什么性情,怎么听起来像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啊?
“说实在的,这好像更符合我记忆中的王羽书。”谢宁轩又补了一句。
平淡如水的语气,我却心口一震。
心虚感弥漫,鸠占鹊巢的我又被吓出一身冷汗。鬼神论深入人心,我要真被发现身份成谜,不知道会不会被当作小鬼上身处理掉?
我唯有佯做镇静:“遭遇这么大的变故,我还怎么天真的起来。”
谢宁轩神情微变,目光愈加柔和。
“羽书,别担心。如今在京城,你很安全,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他咬了咬唇,似是犹豫一瞬,但还是说了出来,掷地有声,“有我在,你相信我。”
说话间,他牢牢地锁着我的双眸。我能看到他的眼中正流淌着清泉,彷佛会有锦鲤随时跃出。
可我已失了拥锦鲤入怀的机会,不是吗?
若他日后知晓,我真的不是他认识的王羽书,不知道会不会连此刻的温情都不再。即便我隐藏的好,随时被质疑被介怀的格格不入,也没有沉溺爱情的资格,不是吗?
别招惹,别停留。
既然畏惧将来可能受到的伤害,那现在的孤寂,就是你该承受的枷锁。
我在心里唾骂自己一句,木讷的福了福身,勉强算是道谢。
谢宁轩生硬的扯了扯嘴角,身形又现轻颓。
没再耽搁,我好怕自己坚持不住。索性强逼自己,脚步僵硬的回了屋。
身后,我能感受到,一道灼灼而又隐忍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我。
罢了,罢了,情深几许也敌不过时间与现实。我告诉自己,忘了吧,忘了吧。自此之后,别再有交集了,别再有往来了。
可剧本的走向实在磨人,没过两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又将我们两个拉到了一条阵线。
而起因,竟然是二公子,他出事了。
***
是日,正是公布白马书院本年年考成绩的好日子,已过亥时,师生都还未离去。五进院中,他们都聚在第二进院落中,三三两两低头交谈着,听到脚步声,各个抬头来瞧,神情紧张。
这里刚发生了一桩命案。
老爹昨日才从直隶归来,今天就直接到岗。我与他并排跟在浮生身后,匆匆绕进最后一进院子。
廊下一棵榕树挡住了脚步,待视线开阔,我一眼就看到谢宁轩。他正身穿官服,微微垂下眼帘,抱臂而立。
夜色中,他的身影显得孤寂。
听到声音,谢宁轩扭过头,看到我的时候也没有舒展眉头。
“王副官,有劳了。”
老爹惶恐的问:“怎么回事?杨捕头只说波及到二公子,让我速来。发生了什么,是他受伤了?”
谢宁轩脸色很沉,也不言语,只伸手指了指旁边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我登时也慌了,颤着音问:“这、这是二公子的血?”
幸亏,一旁的韩桂摇了摇头:“不,二公子没受伤。死者、死者在那边……”
他朝不远处一具背趴在地上的男尸努了努嘴,“看起来是被捅死的。尸体发现的时候,二公子,嗯,二公子正拿着刀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