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轩垂下眼睫,岿然不动。
我莫名感到一股流动的气息环绕,羸弱、幽暗。
金宝鸯最后也没说出什么,她轻拭着泪眼,在郡主搀扶下,一步三顿的出去了。
这场景暗藏的深意不难懂,我盯着金宝鸯的背影心想。
谢宁轩却打破了我的沉思,他转过身面对我,眼眸深深:“羽书,你今天在现场看完整场比赛了吗?有什么不寻常的?”
我甩开了此刻不该有的情绪,回归到案件本身。用力回想方才的观赛经过,但无果。
“并没发生什么蹊跷或者不寻常之事。说实话,林虹玉和这位金小姐,若非嬷嬷叫嚷了一句,不允她二人交换丝线,我都没怎么留意她们。佳丽太多了,各个打扮得都那么精致。”
“交换丝线?那交换成功了吗?”谢宁轩沉吟着问。
“没有。似乎林虹玉刚伸出手,嬷嬷就发现喝止了。那金小姐颇难为情,脸都红了,倒是林虹玉,好像不太服气。但碍于是赛场,她也没说什么就继续女红了。”
谢宁轩细密的长睫垂下,他想了想,又问:“那观赛席呢,可有不寻常?”
“也没什么特别发生……哦,三殿下在一半才来,还没上座,在我旁边小憩。这算异常吗?”
谢宁轩蹙眉,不过一瞬。再开口,他只是说:“其实死者既是中了糕点夹心里的毒物,按照推论,杏仁糕得在比赛前就到她手中了。”
“所以焦点在于林虹玉怎么得到这块有毒的糕点。”我赞同,“毕竟她房中和妹妹房中的食盒,剩余糕点可没问题。”
谢宁轩颔首,招手下令将死者的丫鬟带了进来。
熟料,不等我们发问,六梅一来就跪下,着急为主辩护:“大人,大人!请不要相信金小姐所言,我家小姐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宁轩眯了眯眼,递给我个眼色。
我会意,蹲下身放柔了声音:“六梅,你为什么这么说?金小姐与你家小姐不和吗?”
六梅眼睛肿肿的,眼泪却还止不住。“处是处的愉快,可奴婢不明白,方才金小姐说什么秘密啊,我家小姐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哦?这是指金宝鸯撒谎了?
我直接问:“你家小姐是否与寇湘湘吵过架?”
六梅一怔,倒也没否认:“一个月前,是吵架了。”
“为什么呢?”
“因为小姐跟李府说,寇小姐交上去的绣布,是绣娘绣的,不是她自己的绣工。”
我耳朵一跳,登时有点懵。我还做好层层挖掘的准备呢,她怎么就直接坦白了?而且,这的确属于背刺友情,何来言之凿凿不存在见不得人?
谢宁轩亦挑眉:“六梅,你家小姐这行为,难道不算不齿?”
六梅急了:“这怎么能算恶行呢?绣花大赛明确规定了不可以弄虚作假,如果被发现了,是要张贴告示广而告之的啊,那寇小姐将来婚事都得受影响!小姐一早就知道,一直力劝寇小姐不能胡来,后见她一意孤行,才去举报的啊。”
啊?剧情反转了?
“那当日的吵架,便是因为寇小姐知道了此事?她怎么知道的?”
“我们小姐直接告诉她的呀!”六梅摊手,“这是为了她好,有什么说不得的?寇小姐当时听说了,是很生气。她本来就是急脾气,小姐、小姐说话也比较直,二人就吵了起来,寇小姐气的动了弓箭。但是、但是,这都是为了寇小姐好啊。”
“你说造假被发现,会有后果严重,但林虹玉去举报,不是一样陷好友于不义吗?”
“怎么会!”六梅辩白,“我家小姐可不是告状呀,是特意托人偷偷告诉李府管家,请他撤下寇小姐的资格,但未声张,对外只说没通过普选罢了。说句难听的,若不是我家小姐主动告知,寇小姐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我曾听王婆梳头时八卦过,本届绣花大赛发现了几个年龄弄假、才艺造假的情况,传至坊间尽知。寇湘湘的名字未曾出现在这里。
谢宁轩亦沉默未语,只是招下属去核问李府管家,随后,又和我交换了个眼神。
林虹玉举报的动机并非背刺好友,而是替她悬崖勒马。但寇湘湘却未承情,以至二人交恶。甚至昨天来赛场,依旧发生了口角。
六梅不服气的撅撅嘴:“那算什么口角啊,只是小姑娘别扭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寇湘湘还是存在生怨报复的可能。关键就在于——“六梅,你刚说那杏仁糕来自二小姐,那寇湘湘与二小姐关系如何?”
“没什么交往。”六梅摇头,“二小姐体弱久病,与小姐和玩伴,素来不打交道。”
哦?姐妹俩不是一个交际圈?这么说,寇湘湘有毒,也下不到二小姐做的杏仁糕里啊。何况,二小姐其余的糕点也没有毒。
咦,难道糕点并非来自二小姐制作的食盒?
我想起昨晚的晚宴,忙问:“你家小姐参加晚宴了吗?参加后可是直接回房了?”
六梅一甩帕子:“您说起这话,奴婢倒想起来,昨晚真是令人生气!”
“怎么了?”
六梅尚未回答,杨捕头进门,带来了坏消息。“大人,寇湘湘不在李府!今早比赛未开始前,她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