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直到未时才散。
夏停云喝的半醉,手上还捧着隆庆帝新赐的玉带。
他歪在马车上,忽听卫时雨说了句,“礼部侍郎杨星严,不知小公爷可识得,人品如何?”
夏停云坐直身子,看了卫时雨一眼,见她脸上泪痕犹在,意兴索然,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识得,杨侍郎跟着高大人做事,向来勤谨。”
卫时雨颔首。
“为何问起他?”
“卫时锦瞧上他了。”
夏停云一愣,随即道:“这,杨星严不过五品,且曾娶妻,自然有比他更好的,如此未免委屈了。”
“小公爷吗?”
夏停云没听明白。
“我是说,小公爷比他更好吗?喜新厌旧,忘恩负义!”
夏停云脸色一变,“何必说这样的话!”
卫时雨冷笑道:“我看小公爷和王尚书相谈甚欢,听说王尚书家中有幼女云英未嫁,不如您一并收了罢。”
“你胡说什么?”夏停云震惊。
卫时雨想了想,随即自嘲道:“是啊,王尚书家的闺女自然不能做妾,不过我瞧着小公爷人品风流,整个京师的女子,就连如意公主都巴不得与你做妾呢。”
“卫时雨!”
夏停云凤目微闭,欺身过来,“小心祸从口出。”
“我怕什么?”
卫时雨冷冷看向他,“小公爷觉得丢人了?你如今不就是左右逢源,既靠着宠幸大泉小月博得太后欢心,又哄着如意公主芳心暗许,欺辱吏部尚书?”
夏停云一拍马车,“简直是胡说八道!”
卫时雨毫不畏惧,也对着马车一拍,大吼道:“停下!”
“你做什么?”
“停车!停下!”
卫时雨连拍马车。
车夫听见动静,勒停了马,卫时雨一跃下了车。
“卫时雨,你要做什么?”
夏停云掀了车帘,向外张望。
卫时雨抢了随身护卫的一匹马,翻身上马,“朝会散了,戏也散场了,恕我不奉陪了!”
她并不回头,一打马便疾驰去了。
夏停云怔在那里,许久未动,那被抢了马的护卫上前问道:“小公爷,要追夫人回来吗?”
夏停云脸色比三九寒天还要冷,他放下车帘,冷然道:“回府!”
卫时雨再没有回府。
她骑马回的是卫府,回府后便命人将小河接回去,连随身衣物都没带,就在卫府住下了。
夏府没了主母,夏停云又每日纵情享乐,府上当真是乱作一团。
偷懒喝酒便罢了,常有人打破了头来找卫时雨诉苦,求她回去主持公道。
卫时雨一概不理,只每日带着小河疯玩,当真是乐不思蜀。
夏府仆役见她不管,便越发放纵,某日夏停云穿的袍衫上竟别着一根针。
夏停云大怒,回府亲自彻查一番,搅得阖府人仰马翻,撵走了几个针线娘子方才作罢。
小河不知卫时雨为何不再回夏府,但日日皆有热闹可看,她也顾不上那个阿爹了。
这一日乃是十五,上元佳节,白日里卫时雨和银杏、丹红去听了戏,晚间便约着去看灯。
上元节一直是古代的情人节,夏朝立国不久,一直实施宵禁,今年是头一次在京师举行灯会。
一想到古代夜市的热闹,卫时雨便忍耐不住,天还没擦黑就抱着小河去找银杏。
银杏早已收拾停当,丹红却坐在那里啃饼子。
卫时雨笑道:“集市上什么买不到,你如今吃饱了,等会可不要嘴馋。”
丹红却道:“集市?已经傍晚了,早就收摊了。”
“等会你便知道了。”
卫时雨心中有些难过,丹红和银杏都是打小就在青楼,估计没怎么逛过集市,赎身之后又日日忙着开铺子做胭脂,前两日还非要把赚来的银钱给她,说是还赎身之资。
“快些走吧,姑娘还能少了你吃的?”乔姨娘也来赶她。
丹红舍不得手上的饼子,仍旧拿着,“这便走。”
“姨娘,你当真不随我们去?”
乔姨娘道:“你们自去玩罢,我等会要去瞧瞧沈姐姐。”
沈姨娘病了两日了,卫时雨去给她看诊,她闭门不见,只好又请了旁的郎中,若非她这次生病,卫时雨险些都忘了府中还有这么号人物。
天虽未黑,百花街上早已聚满了人,远远瞧着灯火辉煌,当真是好不热闹。
“冰糖葫芦!”小河指着集市喊,“还有糖人,阿娘,我看见了。”
“到底是小孩子,眼睛这么毒,我怎么没看到?”丹红看了半日也没瞧见。
“当真有,我瞧见了。”小河已经开始流口水。
“走,这就给你买!”
“冰糖葫芦!”
“好吃的桂花糕来!”
“糖水,温热的糖水呦!”
尚未观灯,已然听见了卖吃食的在遍街吆喝,卫时雨看向丹红,“如今可后悔了?”
“悔了,悔了,肠子都悔青了。”丹红总算是把那半块饼子收了起来,却不舍得扔掉。
“银杏,我要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