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当然是会变的。
但是有的人不是变了,只是露出了本性而已。
就如同吕后,武则天,还有慈禧。
女人渴望权利,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太后争权,何错之有?”
卫时雨这么想着,口中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夏停云又惊又怒的看向她,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好像她是个怪物。
遭了,卫时雨心道,言论太超前了。
“争权无错,但若以天下黎民为赌注,那便是大错特错!”
“天下百姓何辜,只因太后要弄权,大涝之后灾民不能妥善安置,流离失所。寒门学子,十年苦读,却无进阶之法,哪个衙门里坐着的不是高门望族的纨绔子弟。”
“江北乃最为富庶之地,但那里的百姓却过得猪狗不如,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苛捐杂税,一重一重,刺史长史,层层盘剥。他们一年辛劳,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甚至还要卖儿卖女!”
这次换做卫时雨吃惊,当朝靖国公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倒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这未必都是太后的错,但。”卫时雨小心说道:“必然是两宫相争、门阀倾轧的缘故。”
积压在胸中的话吐出来,夏停云顿觉畅快,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跟卫时雨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但是想想,这世上他们已然是最亲密之人。
而且,除了卫时雨,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懂他。
“皇上心怀万民,且生性纯孝,若太后能早早让权,两相得宜,可如今闹成这般场面,再也不好收场了。”
卫时雨一笑,“两相得宜?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江北刺史之位,陛下连一争之力都没有,可见朝中无可用之人。为今之计,只有忍了。”
“忍?怎么忍?”
卫时雨叹道:“委曲求全,只怕连侯爷,不,只怕连公爷你也不及陛下。忍到太后过世,忍到那些朝臣们老去,忍到自己羽翼丰满。”
“太后年高,膝下又无子嗣,是争不过陛下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想改朝换代,自立为帝!”
夏停云犹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女帝?”
卫时雨嗤笑道:“有何不可,小公爷见识太短,还不如我这个妇道人家。再或者,太后另立新帝,找个听话的皇帝。”
夏停云摇头道:“决计不会,先帝子嗣,除了如意公主,就只剩陛下了。”
卫时雨是个没有忌讳的,“若陛下驾崩,自然就有别的宗室子弟来继任新君。”
她本以为夏停云听完这句又会生气,却没料到他怔在那里,喃喃自语,“陛下驾崩?”
夏停云想过太后会杀自己,会杀隆庆帝的亲信暗害他的子嗣,却从未想过她会杀了隆庆帝!
已是深秋,他的后背却出了层冷汗。
要赶快进宫才是,必须要陛下加强宫卫!
他正要转身,却听一人说道:“何人敢在此妄议国事,诅咒陛下!”
静夜之中,这声音十分刺耳,在卫时雨听来,简直就是“振聋发聩”。
她吓得往后一躲,藏到夏停云身后,紧紧拽住他衣服,“快跑!”
夏停云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不远处有个牛肉面摊,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吃面。
“你要的牛肉面。”夏停云见卫时雨吓成这般,突然起了玩笑之心。
“不吃,不吃了,夏停云,快带我跑!”
夏停云却不理她,反而上前几步,对着那两人行礼道:“高尚书,周统领!”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禁军统领周忠和礼部尚书高逢渊!
他二人相视一笑,起身和夏停云见礼。
卫时雨眼见夏停云不走,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跟过去,却仍藏在他身后。
“不知适才高谈阔论的是谁?”周忠性子爽直,颇喜欢卫时雨的直言不讳。
夏停云将卫时雨揪出来,“是我夫人,永安县主!”
卫时雨只觉万分尴尬,当真是社死现场,这些话她从来只敢对夏停云说,外人面前,她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坐堂大夫。
但当此之时,避无可避,她只好厚着脸行礼,“两位大人,有礼。”
这两人当真是吃了一惊,险些忘了还礼,“县主好见识,好胆魄啊!”
永安县主名头虽好,但谁人都知,不过是借着夏停云的脸面册封的虚名,她卫时雨在众人眼中仍是个飞上枝头的商人女。
因此这两人吃惊,卫时雨到并不觉得奇怪。
周忠赞道:“听闻当日那阉贼闯入侯府,是县主一力擒拿,后来更是您不计自身安危,救下靖国公,方能揭发那孙廉恶事,在下佩服,佩服!”
卫时雨红着脸道:“不敢不敢,献丑了!”
夏停云扬声道:“再煮两碗牛肉面来。两位大人,请入座!”
卫时雨听闻有牛肉面吃,勉强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