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给李曦雯递过来一个水里飘着茶渣子的一次性塑料杯。
“谢谢。”
李曦雯双手接过,没防备杯子里是滚水,当下被烫得嘶了一声。
凌锋皱起眉看她一眼。
女顾客像蝴蝶一样随着他的视线飞来飞去,飘到凌锋面前,冲他一阵一阵地娇声抱怨:“果然美女就是待遇不一样哦,我都来好几回了,怎么也没喝上你们这儿的水。”
边说边回头朝李曦雯笑着眨了眨眼睛,并不是真生气的样子。
“这话说的,肯定是我们不对。”凌锋拐着手肘把她拨开,大声吆喝了句,“上后头库房里给珍姐把最大的茶缸子翻出来,倒满!”
当然听得出是玩笑,没人当真去翻。
被称作珍姐的女顾客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哎老板,别打岔啊,茶就算了,问题要回答的嘛,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我跟你说哦,上次——就我半夜爆胎过来那回,可是亲眼看见隔壁快递站老板娘喊你去夜市吃宵夜的哦。她是你女朋友啊?”
李曦雯低头看着被双手环住的塑料杯,杯壁又软又薄,差点捏不住,大夏天的,热气腾腾的茶水烫得人心浮气躁。
她半垂着脑袋,不冷不热地低笑了声,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呵,难怪人家肯帮忙出人出力搬地毯呢。”
一道若有似无的注视目光勾得李曦雯警觉——
似乎是从凌锋那个方向看过来的。
可是等李曦雯眨着眼抬起头看过去,还是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高大背影杵在那里,不像是曾经留意过她的样子。
这头和快递站老板娘吃宵夜的事情还没个说法,那头就有一个年轻女人趿拉着一双高跟夹脚凉拖慢悠悠从街对面晃过来,站在路中间的栏杆后朝这边挥着胳膊喊锋哥:“你们吃饭了没?我们外卖叫多了,一起过来吃呗。”
大毛听了高兴,也乐兮兮地扯着嗓子冲马路上问:“你们点了什么好东西?”
“麻辣香锅,还是那家,锋哥喜欢的那家。”
女人回答着大毛的问题,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凌锋的。
李曦雯坐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这位肯定不是隔壁快递站老板娘,她是从街对面的理发店里出来的。
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烫,回过神才发觉茶水不慎洒了点出来,在白皙的皮肤上滚出几点红痕。
李曦雯盯着红痕发呆,突然低低笑出声来,只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凌锋受女人欢迎,他长得帅,跟匹野马似的那种混不吝的帅,女生也有驯服野马的征服欲,再加上他那一贯似是而非的态度,三言两句就给女生一点暧昧错觉。
当年李曦雯年纪小不懂事,不就是这么着了他的道么?都分开三年多了,她活得高高兴兴的,非要莫名其妙来找点不自在干什么,凌锋哪怕现在有一百个女朋友也不管她事啊。
甚至于她现在还坐在这里的这个行为本身就挺可笑的,别说她只是坐在修车行门口,就算她贴在凌锋身前又怎么样,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么久了,人怎么还是这么低级。”李曦雯小声咕哝了句,失笑着摇摇头,连自己都感觉无语,对他、对自己、对过去、对现在。
她把水杯放在花坛边上,站起身,板凳往后擦过地面,又拖出一声尖锐的刺响。
“就不能找把好点的凳子?”凌锋深皱着眉横小东一眼,“还有没有点眼力劲?没瞧见客人烫到了,去,给人买支烫伤膏去。”
小东拍了拍脑袋,从地上拎起水管子招呼李曦雯:“啊,对,对,美女你过来,冲冲冷水能好点。”
这时大毛已经撒丫子往街对面的药店跑了。李曦雯登时有点盛情难却的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马路中间的女人没得到回应,又喊了声锋哥,扬声问:“来不来啊?我们还买了啤酒!”
李曦雯脸色冷下来,对大东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没什么事,我回家自己处理就行。”
“锋哥?”
理发店的女人再喊了一声,既有女人声音的尖锐,又有被烟酒常年浸泡后的沙哑。
李曦雯控制不住叹了口气。
凌锋飞快从杂乱无章的桌面上抽起一串钥匙,在丁铃当啷声中对小东扔下一句:“你们吃,我出去一趟。”边说边大步流星走出去,经过李曦雯时尤其快,闷头钻进停在外面的一辆破破烂烂的N手吉普车里。
李曦雯甚至感觉面前掀过了一阵风,难以置信盯着越野车快速融入远方夜色,她可不信他是落荒而逃,只觉得凌锋这是有多不想看见她呢,居然直接撂挑子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