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霞气红了脸:“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你爸爸在,还不好好表现!我都没脸说你,你,你……你怎么会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妈。”林舞云倏地唤了声,唤住了气咻咻的母亲,她张了张口,心里的话,不经意地流出。
她说:“妈妈,我能不能不要结这个婚。”
陈红霞都吓呆了,双眼微微凸出,有几秒失去反应。
林舞云还想再说一遍。
这句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
她微微启口,下一秒,陈红霞的掌变成拳,重重打她肩膀两下。
该有多绝望才会说这样的话?
陈红霞这辈子说是顺风顺水,但私下里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熬不下去的时候也会想,干脆算了,可当天一亮,她就会数不清是第几次地选择原谅。
同样,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也能熬过去。
只是不知为何会哭泣,眼泪为何会淌下,陈红霞压低哭声,劝道:“妈妈命苦,你不要让我难做啊小云!”
林舞云很迷茫,喃喃:“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吗?”
陈红霞豆大的泪珠打在林舞云手背上,她轻轻摩挲林舞云的手臂:“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惹你爸爸生气。”
林舞云眼里弥漫哀伤,她不管不顾,讲给母亲听:“他在外头那么乱啊!我觉得好脏!”
陈红霞只会重复:“小云,再忍一忍,妈妈求你。”
林舞云失望地看着母亲鬓角过早的白发,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
回到家中,阿梅已经焦急地等了许久,端了杯温水给林舞云,林舞云接过,想对她笑笑,可笑得难看,只能落幕,抬脚上楼。
走到一半,林正清说了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林舞云感觉好累好累,通往二层的台阶差点爬不完。
等林正清走了,陈红霞肿着眼把林宗堔叫到佛堂,阿梅察觉到了某种不安,每隔五分钟都要仰头看看林舞云房门。
没一会儿,林宗堔上楼,敲了敲门。
林舞云到底没把哥哥关在外头,低语:“进来吧。”
林宗堔似乎还要出去,领带没拆,一身正装,靠在五斗橱边看着妹妹。
片刻后,他说:“小云,无论如何,不能是江海。”
“他是个好人。”她说。
林宗堔:“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都有自己该做的事,你不要任性。”
江海给的桔子已经被她吃完了,她留了桔皮,放在飘窗上晒太阳,晒干了,泡在洗澡水里,会有好闻的味道。
这些桔皮从林宗堔身后露出一角,引着林舞云的目光。
“如果我什么都不要呢?像金凤那样,做一点小生意,能养活自己,我是不是就能选我想要的生活?”林舞云看着哥哥,目光浅浅的,闪烁星点光芒。
林宗堔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念头,这才知道陈红霞为什么会吓成那样。
这番话,叫他安静了很久,因为年轻时他也这么想过。
念头刚冒出来时,他觉得害怕,可欲望像吹气球,越吹越大,到了极点,破了,都散尽。
林宗堔自认做不到,也不羞于承认,所以他对林舞云说:“你吃不了那个苦。”
林舞云笑了笑,整个人蜷缩着,她嗯了声,清醒了一点。
只是越清醒就越痛苦,承担不起又想得到,她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林宗堔点到为止,因为他确信,林舞云不会傻到有福不享。
就像他,当年虽然放弃得艰难,但如今回首,确信自己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