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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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偏又下了场暴雨。
翟阙抱着食盒立小木门前的屋檐下,看着雨水从瓦片缝隙间滴答流下,连成细细的一条线。
他不是爱发脾气的人,发了脾气总是坐立难安,左思右想想了个请罪的好法子。
金银器物小师父不喜欢,唯一的突破点大概是他嘴挑,翟阙想起家里新来了位淮安厨娘,一手淮扬小菜做得最是精致,就花一下午和人学着做了几道,偷偷抱着食盒在唐莲落脚的小院门前等了一下午。
结果夜深了才看到一个趔趄的身影晃晃悠悠过来。
看到翟阙,唐莲慌忙往身后瞧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才揽着他的肩匆匆进门。
金风楼还没修好,唐莲就暂住在张逐家的小院,张逐已经安家在长安,这方小院就只有唐莲一人住着,最是幽静。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找我有事吗?”
唐莲怕人看出什么,便只点了一支烛火,翟阙借着豆大般的光亮,将食盒放在了木桌上。
“没事,我来孝敬师父。”
唐莲看着他一叠一叠端出不成样的糕点小食,好笑道,“你确定你不是来毒死师父?”
翟阙一拍桌子想说什么,又想起自己是来赔礼道歉的,换上一副乖巧笑脸道,“怎么会呢师父。前几日是我不好摔了师父的一片好心,特意做的糕点师父尝尝。”
唐莲却拉过他的手皱起眉,“不疼吗?”
翟阙这才发觉前几日被康淼伤到的手还没好全,刚刚竟是用这只伤手拍的桌子。
唐莲不说还好,一说他才觉着疼。
唐莲已经起身去拿了瓶药膏,细细地借着微弱的灯光给他涂上。
翟阙只注意到唐莲垂眸时,睫毛扑簌,没有意识到唐莲的手已经伸到了他嘴边,
“张嘴。”
翟阙乖乖张嘴,舌尖是一片酸甜,竟是被塞了一口樱桃蜜饯。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了。
他满口的蜜饯刚嚼到一半,唐莲那只细长的手又伸到他嘴边,无甚波澜道,
“吐核。”
翟阙看着他的动作愣住了片刻,唐莲已经起身居高临下捏着他的腮帮子,“你不会已经吞了吧?”
翟阙摇摇头,将口中的核吐到了自己手中。
外头雨已经停了,潮气直往屋里钻,翟阙被凉风一吹咳了两声,唐莲就皱了眉,
“走吧,我送你回府。”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拿出一件披风不由分说披到了翟阙身上。
翟阙站定垂眼看着唐莲手指翻飞,给他系好飘带。
唐莲系好又退后几步看了看,觉得满意才搂着人往外走。
乌云已经散尽,月光细碎地盛在雨后的水洼里,翟阙每路过一个就要往里跳,把水花高高溅起在衣袍上才尽兴。
唐莲就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看着他踩遍每一个小水洼,露出那种得意的,无忧无忧的笑。
他自己不曾拥有过这样惬意的少年时光,看着翟阙的笑,突然就生出了希望他能永久拥有的希望。
翟阙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能从正门进。那个小门也被从里头落了锁。
翟阙看着高高的院墙正犯难时,突然脚下一空,却是唐莲将他打横抱起,
“抓好。”
翟阙依言搂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就随着唐莲凌空跃起翻过了院墙。
稳稳落地之后,翟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从对上脖颈上拿下,手中一片湿滑,他只当是未干的雨水,进了卧房在烛光下一看,才发现竟是满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