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偏头,余光中的敏郎骑着他的马儿乖乖跟着。那朵山茶被他收了起来,别在腰带中。
“哦,”玉流笑着,半真半假道,“当个脑子慢半拍的小磕巴弟弟。”
“慢半拍?”谢遥知嫌弃得很,“就他?你真不怕他会害了你?”
“我心里有数,所以你给我收敛点,”玉流笑意不减,“如果他敢,我会先杀了他。”
这一句进了心里,谢遥知听懂了玉流的暗示,似笑非笑地看了敏郎一眼,策马朝前头去了。
未至正午,烈日高悬,艳阳光从遮天的绿树间漏下。斑斑点点的路上,山陡路窄,无人与他们同行。
路上太安静,除了马蹄声,也就是山侧骤然掠起的一群飞鸟。
闻声,玉流手中一紧,勒住了缰绳。
“谢遥知,停下。”
“什么?”
玉流没解释,一个歪头,多年的默契,谢遥知挑眉,翻身荡在马腹下。
下一刻,玉流脚踩马镫,跳起,足尖点在谢遥知的马背上,抽剑。
“叮——”从山中跃出的黑衣剑客飞身袭来,被玉流挡开。
不知是因为玉流没提醒,还是反应太慢,敏郎仍旧骑在马上,不知所措。
周围是凌厉的剑风围击,似乎是有心的,他被环在中间。剑影狠厉,别说是人,马儿早就撑不住了,沉重的呼吸中,马蹄交替,敏郎抱着它,努力安抚它不要崩溃。
玉流也察觉到了马儿的不安,此处的山道,若马儿一个不注意,便是人马两亡的下场,她得引开这剑客。
现在吗?
习剑讲究人心剑,对手的丝毫变化都得注意,黑衣剑客抓住了玉流的分神,剑端一转,刺向敏郎。这一招变得突然,敏郎根本来不及躲闪。可玉流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嘴角一弯,抬脚就是踹。
当然,踹的是敏郎。
玉流还有闲心:“没事?”
“没事。”玉流这一脚控制了力气,被踹的地方不疼,就是摔在了山面上,他还是抽气地捂上了后背。
目睹了全部经过又早早退到一边的谢遥知哈哈笑。江湖上,管你是真是假,单纯的小白脸最容易成为目标了。
翩翩公子从这里找回了面子,嘴巴又开始犯贱了,谁都损:“无涯贼首?倒是和传闻一致,我真是运气好,能围观这样的比试。真是剑客对剑客,比谁更剑呐。”
不远处,这一招落空,黑衣剑客也不恼,手腕一转,就向玉流而来,一招一式,应接不暇,似乎这才是他的真本事。
剑刃对剑尖,你来我挡,你杀我防,一一化解。
可玉流自提剑起,至今仍未有一招的杀意。
谢遥知嘴上贱,眼睛诚实得很,看得极为仔细。
他以为她在等待。
实则不然,银白的剑上映出玉流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眼里写着:无聊,无趣。
“叮——”玉流故意松手,剑锋划过她的侧脸,留下一道很浅的伤痕。
谢遥知:“呀呀呀,怎么这就伤了?难道是胳膊上的伤还没好?”
“不是,”敏郎死死盯着那道红痕,起唇轻语,比羽毛更轻,“她会赢的。”
玉流当然会赢,这是她送给对方的一个破绽,可惜剑客没中计,是有准备吗?无妨,因为马上就要结束了。
一阵交锋下来,玉流早就看出了他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之下,只有几招能用。
只是……玉流抬起伤了的胳膊,两日三场,尚不知是试探还是挑衅,总归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得藏拙,然后生擒贼人。
就是现在!
玉流眼神一变,转身,轻巧的脚步落在山坡上。剑客跟来,她借力,从坡上起,翻身踢开头顶的枝叶,凌空一剑,反射出刺目的日光,就是这一下,剑客眯上了眼睛。
阴损又如何,兵不厌诈。
学着他方才偷袭敏郎的剑法,她的手腕一转,移过心口,注入内力。
“啊——”
噗哗。
血如山泉,噗噗地喷涌。
滴答。
长剑淌血,一滴滴落下。
血肉骨头分离,她断了黑衣剑客的半条胳膊。
玉流又一脚正中心口,一口鲜血吐出,至此,人算是完了。黑衣剑客昏倒在地上,玉流踩着,利落地挑断了他的筋脉。那根断手在地上滚了滚,滚到两位弱公子跟前。
谢遥知做了个阿弥陀佛:“这就是……睚眦必报。”
血味太重,沾了腥气的砂砾,引来了群群的蚂蚁。
敏郎脚掌翻起,往旁边走了几步,给蚂蚁让了路。别过脸,不去看断手和废人,他想到玉流身边:“大人,可有受伤?”
“无事,你站那儿,莫过来了。”
玉流谢绝了敏郎的靠近,勾手招来装佛的谢遥知:“你,过来。”
“这个时候想起我了?”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的搭话,又回到了过去相处的熟稔状态。
谢遥知挺直腰板,给了玉流面子,他走过来,还不忘睨敏郎:“这不是赢得轻轻松松吗?”
玉流听他如此说,哼笑:“你说呢?”
谢遥知皱眉头,哪有赢家是这样的,有心逗她:“怎么听起来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赢呢。”
“我的确没赢。”
玉流重述:“他不是。”
“你确定?”谢遥知看了看地上的蒙面剑客,走到玉流身边,打开扇子遮住嘴,诱惑她,“玉流,认了,你的第一就近在咫尺。”
“我确定。”
玉流是想要第一,但不至于这么下贱。再说了,要是之后贼首出来打假,丢了脸面的就是她了。而她确信,他一定会出来看她的笑话。
“假货在身形和姿态上都尽力了,可我记得他狂傲的剑法。”
推开谢遥知,踢开假货,玉流走到敏郎跟前,抬手搭在他的肩上,凤眼上翘,看着不语的敏郎。
“人会撒谎,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