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闻妙却转身,惊喜地“看见”了他,热情地招呼着。
“外公,快来干活,我们一起干,早点把妈妈的房间装修好。过几天她回来了,给她一个惊喜!”
方海生脱口而出,“啊?她去哪儿了?”
闻妙嘿嘿一笑:“和爸爸约会去了呀,还是去上海看刘德华的万人演唱会呢,可厉害了。”
上海?刘德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方海生都怀疑,闻妙梦里的那个世界是平行时空了。
不行,摇人!
方海生偷偷摸摸给陆悼发了微信,然后支开闻妙,“对哦,外公都忘了,那这可不能耽误了,妙妙你去铺砖,我去混油漆,一会儿刷墙!”
闻妙一拍脑袋,“是,墙还没漆呢,得快点了,妈妈回来该没住的地方了。”
她去忙活铺砖,那一块块砖是褐色的小方砖,地上没有工人混的水泥,她就这样一块块盖在地面,然后踩实,就算是铺上了。
方海生去门口,把陆悼接过来,大半夜的,他戴了黑色帽子和黑口罩,打扮得像小偷。
“你?”
陆悼做了个嘘的手势,打手语:「别让喵喵知道我来过。」
除了要隐瞒踪迹外,他还担心自己一旦出声,就会惊醒闻妙,让她的美梦变成了噩梦,甚至影响她的病情。
「不愧是你。」方海生夸他,自己也用上了手语。
陆悼一身黑,走路还偏往暗处藏,他是暗夜,渴望着咫尺之外的光明。而月光照耀下的小院儿,身披月辉的闻妙正蹲在房间内铺地板。
偶尔唱出几句歌词,表示着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娇小的身子蜷成一团,让他想到小时候她在海滩上堆沙子,那个五岁的小孩儿正建造梦想中的幸福小家。
小陆悼走过去,闻妙不说话,用一种羡慕的眼神看陆悼,好像在说:“真羡慕你有爸爸妈妈,我就没有。”
在她,甚至孤儿院其他人眼中,陆悼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还和长辈闹矛盾的不懂事小孩。
那时陆悼觉得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也懒得纠正这些错误想法。
直到后来闻妙看见渐兰芝在福利院大闹,希望陆鼎丰把陆悼送进福利院以示惩戒,陆悼可怜兮兮地躲起来,就为了不被苛刻的继母找到时,闻妙变了,不再羡慕他,反过来安慰陆悼。
当时他也不懂手语,闻妙发现无法沟通后,就小大人一样抚摸他的后背,拍拍他,像哄小婴儿一样。可惜,陆悼不领情,没少推倒她。
陆悼不喜欢闻妙,不喜欢别人施舍自己,可怜自己。还讨厌小小年纪的闻妙就已经懂得以德报怨,既没在渐兰芝面前拆穿自己要淹死陆白羽的事,还做实了自己欺负陆白羽的事。
甚至闻妙后来被孤儿院的院长打手板,手都打肿了,被方海生各种低头道歉,灰溜溜抱回去,她都没把陆悼说出来。
陆悼早知道,闻妙是个天生会爱人的人,哪怕她和自己一样身世可怜,没有获得多少父母的爱。面对失去,她的做法一向是,靠双手去努力。
沙滩上未建造好的家,现实中她们都缺失的家,此刻闻妙正在一点点铺就。
梦游的闻妙正在经历最幸福的人生,那里她的爸爸妈妈都在,自己也能开口言说,外公一如既往陪伴,她平凡普通,却拥有金灿灿的幸福。
但是,这个人生里没有陆悼,他不属于幸福的从属之列。所以陆悼紧闭唇瓣,不甘丧失旁观闻妙幸福的时刻。
方海生打手语提醒他:「小陆,你记性比我好,好好记下来回头给医生说,不过我看妙妙的状态挺好的,女儿上天保佑,一定是她在恢复嗓子啊。」
陆悼点头,应了。
这一夜,闻妙铺砖铺累了,起身和方海生打招呼,“外公,我累了先去睡了,明天继续铺。”
路过时,没“看”陆悼一眼,哪怕陆悼就站在方海生旁边。
等闻妙进房间关了门后,方海生才敢说话了,但也只是小声地嘀咕:“小陆,你这一身真不错,可以当隐身衣了。”
陆悼心里流泪,面上不显,「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们明天见。」
“好滴好滴。”方海生送陆悼离开,然后反锁了房门,不知怎地,陆悼隐身效果太强,让他开始担心会不会有小偷偷溜进来。
第二天清晨,闻妙起床就开始敲敲打打,声音把方海生吵醒,他穿着老头儿破了洞的白背心,打着哈欠站定门框旁疑惑。
“妙妙,一大早干什么呢?”
闻妙不知在气什么,手上戴着防护手套,把砖搬走放下后,气喘吁吁地吐槽:
「我早上来一看,这些地板直接放在地上,工人师傅怎么不弄水泥就铺砖啊,怎么住人啊。一会儿师傅来了,外公你帮我好好说一下,可不能这么敷衍干活,我昨天走开一会儿没发现,今天必须全程监工!」
方海生尬笑,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半夜铺的,锅盖在工人师傅身上,他们也冤得慌啊。
不过嘴上却说:“嗯嗯,一会我说说他们!”
闻妙重重点头。
九点多工人师傅们到了,方海生眼神示意闻妙,自己要去厨房训斥他们了,结果一扭头,把他们带去厨房吃清补凉。
嘴里还多有得罪地说:“师傅们辛苦了,我孙女很看重这个房间,所以麻烦你们多费心了。”
“这当然,是我们应该的。”吃着清凉的小甜品,工人师傅们决定五天的工期缩短为三天,那个圆脸蛋小姑娘既然喜欢,那就不能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