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悼和陆鼎丰从来不熟,没有父子的亲昵,相处起来像前老板和下属,陆鼎丰说一家人,这就和老板让员工把公司当家一样,听的人只会觉得老板指定希望你把命卖给公司,才不会上当。
陆悼沉默不语,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有时候无声是最好的反对,说话人会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于是陆鼎丰转移话题,“咳咳,让人上菜吧,天黑了,老年人饿不得,你们都坐,我们边吃边聊。”
菜上齐,老宅的饭菜一向是费了点心思的,大厨坐镇,全国各地空运来的最好的食材,不可能不好吃。
陆悼和渐兰芝都闷不吭声,慢条斯理地吃着,陆鼎丰食欲一般,筷子在鱼肉上捣来捣去,他是一家之主,却逐渐失去一家之主的底气,一场团圆宴吃得大家都不自在。
陆白羽做惯了孝顺儿子,随时关注着老陆的需求,特意夹了块新的鱼肉,“爸,我帮你挑刺。”
陆鼎丰乐意清闲,放下筷子,懒得再装模作样吃饭了,“那麻烦白羽了。”
宴席上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彼此后背身上爬起的不适感,谁也没有旺盛的食欲,一顿饭匆匆结束。
陆悼起身,陆鼎丰和渐兰芝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种无形排斥他,再次印证“他们一家三口”的氛围令陆悼不悦。
陆悼抱着进屋脱掉的西装外套,说:“明早我陪陆董晨练。”
渐兰芝蒙了,连陆鼎丰都怔愣住,“你要留宿?”
“是啊,陆董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也得多关心关心父亲才是。”
“哦哦,好。”陆鼎丰丰腴的身形有点微晃,平常人或许会觉得只是一时站不稳,但时刻注意他一言一行的陆悼精准捕捉到了他四肢有点绵软无力。
别是被他气着了吧。
“陆董?”
就在这时,陆白羽快速上前,一把扶住陆鼎丰,抬头朝陆悼笑,“那明早一起跑步啊,哥!”他是最不意外,也不表露抗拒情趣的唯一一人。
陆悼回他一个安静的笑,对视之间彼此眼里都有深意,这是一回无声的宣战,战争时间是明天早上。
随后陆白羽把陆鼎丰搀扶回了房间,渐兰芝掐着腰,慢悠悠地走,跟在他们身后,妖娆的小碎步走得很快,避陆悼如扫把星。
他们走后,陆悼重新观察了下桌面剩余菜色,陆鼎丰面前的碟子上放着一小堆鱼肉,全是陆白羽挑完刺的,但陆鼎丰也没有吃。
今晚他拢共就吃了几片青菜,对于他的体重和往常的食量来说,有点过于少了,这不太正常。
席管家把他安排在客房后离去,陆悼在电脑前又工作了一会才睡,不知道为什么,常失眠的他意外地在老宅睡得挺好。
早上自然醒后,他还有点恍惚,自己真的睡着了?一夜无梦,奇怪。
小广场上,陆鼎丰在前,陆白羽和陆悼分别在他后面一左右后的位置,三人打了一套八段锦,再配一套金刚功。
陆鼎丰打完金刚功后彻底累得没力气了,在一旁凳子上坐着歇气,陆白羽跟过去要给他扇风,他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你们年轻人比我身体好,再多打一套,打完我们去看萝卜长得怎么样了。”
陆白羽乖顺听话,回到刚才的位置,跟着外放的音乐继续下一个动作。
陆悼听到“萝卜”后打起精神来,特意扭头朝陆白羽招呼,“陆董看着,这一套可不能轻轻松松敷衍了事,不如我们比试一场,看谁的动作更标准。”
陆白羽嘴角邪笑,“中式拳不在招式在意蕴,我们比一比谁的耐心更好,打出气度来。”
两人招招精准,再次在无声中一较高下,一套拳完,居然不分上下。陆鼎丰已经恢复了力气,站起身来鼓掌,“好!都好!不愧是陆家的男儿,好样的。走!我们遛遛弯儿去。”
陆悼扯松衣摆,中式拳打完浑身气血充足,八月的天哪怕一早也不凉快,他出了一背的汗。撩开衣服透透气,他一天得洗三次澡,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但现在看萝卜要紧。
陆白羽又去捧陆鼎丰了,屁颠屁颠跟着,爸爸长爸爸短。一会儿扶,一会儿搀,恨不得背着陆鼎丰走。
陆悼从后面看,陆白羽的汗水直接湿透了一整个棉麻练功服,后脑勺的头发丝都油光水滑,能滴出水来,比他的样子狼狈百倍。
从他的角度看,陆白羽的所作所为过于殷勤,以前他也爱装,但现在随时随地装,可比以前难懂多了,也藏得更深了。
这变相说明,他所图的不仅是钱和职位了,只有图谋更深的东西,才愿意做小伏低到这种程度。
周六的早上,闻妙出门时和外公说的是:「我带吱吱和脏脏耶出门散步,中午在外面和同事一起吃,晚上回来。」
方海生最近是重话也不敢和她说一句,生怕她憋在心里,看她正常上班、正常出门见朋友,就已经万事大吉了。
“晚上给你做红烧排骨,早点回来啊。”
闻彬朝身后招了招手,表示OK。
她到了宠物学校附近,先是从自建房背后绕道,听听里面有没有人的声音,结果没有。
她胆子大了一些,踩在石头上往窗子里看,石头松动,她又脚滑地从石头上的青苔上掉下来,没拦住,手在窗沿上推出了不小的声响。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