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妙此刻血液冰冷,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所以不敢放过陆悼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求你,不要说,我希望你是个好人,我喜欢的人他不该是坏人。
可是陆悼一想到陆白羽,眼里就划过恨不得杀了他的怒意,他居然敢碰闻妙,给她带去一身伤痕,他怎么敢?
他不仅敢了,还当着陆悼的面说要闻妙做他的女人,车祸还是太轻了,没有摔断他的脊骨,跳梁小丑还在蹦跶,他悲催的宿命正在到来的路上。
杀意明晃晃,闻妙瞬间有一种眩晕感,仿佛此刻不是现实,不是现代社会,而是梦里,快意恩仇的古代。
就算她可以接受以牙还牙,却还是无法忍受知法犯法。
心彻底凉透了,在她看出陆悼对陆白羽起了杀心的那一刻。
于是闻妙猛地起身,带起了一屁股的砂砾,簌簌地往下掉落,一如她决定扼腕的心。
「我想冷静一下,陆悼,我们分手吧!」
陆悼应声,“小猫?”他还没回答呢,跟着闻妙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解释,“你听我说……”
这一声轻轻的爱意的呼唤,在闻妙耳朵里,犹如恶魔的咒语,她无声尖叫着,「你别逼我。」
陆悼声音颤抖,“我逼你?”
回应他的是闻妙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逃离的背影,这片沙滩再也不是她的梦幻之地了。
逃也似的闻妙回到家里,把自己关进小屋,双手捂住脑袋,却盖不住那不断重复出现的心声。
陆悼是杀人犯,他和生父本质上是一类人,我不能步妈妈后尘,我要远离他,要远离陆白羽,远离陆家!
隔着一扇门,陆悼的手悬空未敲落,里面传来惊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陆悼和给他开了门,因为关心二人关系,准备在旁边默默看好戏的方海生都惊了,闻妙居然能发出声音,这是不是说明,很快她就能开口说话了?!
方海生激动地要旋拧开房门,客厅里有备用钥匙,要打开这扇门不难,可是陆悼拦下了他,不让他行动。
方海生可能会因为闻妙嗓子能发出声音而惊喜,但陆悼却自责,自己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以至于这声呐喊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听着心痛。
他想要低声下气,寻求闻妙谅解,从而恢复两人关系,这意图此刻显得那么自私。
陆悼铭心自问,好言好语将闻妙哄好后,陆白羽不会继续找她麻烦吗?
不会,陆白羽恨的是自己,他最见不得自己幸福。或许,自己应该离闻妙远一些,这样才能带给她安全和安宁。
离开,就不会导致重新开口这件本该令她感到幸运和欣喜的事,变成了带着欺骗,一想到就肝肠寸断的痛苦事。
小猫,对不起。
方海生不解,甩开他的手,“小陆,别挡着我做重要的事,妙妙多少年失声了,突然能说话了,哪怕是一个字,也是好大的进步,我必须去关心关心。”
“外公,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您随我来,我慢慢和您说。”
陆悼将方海生牵到了后院,在小桌子上给方海生倒了杯热茶,让他坐进舒适地摇椅内,慢慢道出陆家的腌臜事。
漫长而痛苦的讲述之后,方海生沉默如雕塑,脸上愁得沟壑越发深邃和沉淀。
陆悼说完嗓子沙哑,抿了一口茶水润喉,随后放下,“外公,喵喵是个好女孩,我喜欢她,自然而然地想过和她走到最后。可陆家是吃人的魔窟,我那个继母和弟弟都不是好惹的,喵喵跟着我会受伤。
今天的事或许是导火索,但根本原因是我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喵喵。外公,您打我骂我都好,只要能让您心情好受一点。”
陆悼走到方海生面前,鞠躬请求原谅,那张帅气干净的脸此时是一片死寂。
而一向乐呵乐呵的小老头方海生生平第一次露出属于古稀之年的苍老和无能为力,他枯槁黝黑的手在陆悼的肩膀上郑重地拍了拍,颇有点同情的意味在。
“你有什么错呢?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人和人的恩怨不是黑白棋子那么分明和简单的。或许你真的有错,但作为一只脚踏进棺材板的过来人来说,我已经不会用这么简单的词来判定一个人。我只能说,小陆,作为年轻人,你还有很多时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以及有些事要放下,放下才能自在快活。”
陆悼没有回应,给方海生鞠了一躬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间简朴却充满爱的小家。
方海生没有回头看他,独自摇着摇椅,门关上的那一刻身体一软,仿佛失去了活力和生机。
屋内闻妙喊出那一声之后再没了声响,闻妙脸上全是泪水,湿漉漉的一张脸无助地用手指抠嗓子眼。
刚才我说话了?
她的大脑还肿胀着,思考起来有点迟缓,运行速度慢,弄不清刚才的叫喊是发生在心里的,还是真的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