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手语?」
陆白羽摊手,“很难吗?”
不难,但这需要主动去学习,很多人会觉得用不到,没必要,所以懒得花功夫。陆悼会,可以理解,但陆白羽为什么会呀?
陆白羽没给她时间,“走吗?请你吃饭去。”
闻妙摇头,筷子握紧,扒拉起油凉了所以变得难吃的葱油面,不过配上一口热乎乎的萝卜,稍微好下咽一些。
陆白羽看得出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他被拒绝也啥事没有,去熟食区买了一大堆包子、烧卖、鸡腿、烤肠一类的小吃,坐在旁边大快朵颐。
闻妙余光看他,陆白羽一个公子哥儿吃相还挺普通的,像小学门口馋垃圾食品的小孩哥,很接地气,这让闻妙对他的抗拒少了那么一点。
一个小孩哥而已,心思很好懂,少搭理他就是。
吃完把垃圾扔进桶里,闻妙做了个拜拜手势,就走了。
陆白羽没有追出来,隔着玻璃窗挥手对视,他嘴唇上下开合,闻妙眯眼去看,认出来是自己的名字。
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早搞到闻妙名字了。
闻妙闷哼一声,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表示自己对他的示爱一点兴趣都没有,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陆白羽往嘴里又塞了一口烧卖,他没有买饮料,噎得慌,生硬地吞下,表情看着有点狰狞。
吞完后,他眼神盯着闻妙消失的地方,突然变得犀利,露出眼里的算计。
仓库里陆悼对闻妙的关心已经超出普通范畴,而且这两人在外人面前还故意装不熟,有秘密的地方就有可谋划的,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些年,自己想要的陆悼总是轻而易举就抢走了,也该让他尝尝失去是什么滋味了。陆白羽眼神眯了起来,白净的一张单纯小脸上时隐时现超乎年龄的深沉,两种对立的感觉和谐地生长在同一张脸上,一时让人弄不懂到底哪一面才是他。
下午的工作虽然琐碎,但不难,谁需要补个货,或是帮忙拿包装袋,或是拍照时帮忙搭把手,这些活儿都是闻妙来做。
闻妙不能说话,可耳朵灵,谁喊她一句,她嗖的一下就出现,成了现场最佳辅助,一时间还有点抢手。
她乐意在这样的跑动中给人带去实质性地帮助,艾伦想以此来打击她,碾压她的自尊,却没想到,闻妙根本不在乎这个。
临到商场关门前的晚上八点,来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妻,他们有点畏缩,面临这样人多的店铺。
老奶奶先前在门外看了活蹦乱跳的小狗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走进来,同事中那个最外向的男生登时朝他们走去。
“你好,想看点什么?是需要狗粮还是其他的?”
老奶奶看着他,难以启齿的样子,男同事又转身看向老爷爷,老爷爷一开嗓声音很大,掷地有声。
“我们听不见,耳朵聋了。”
男同事顿了一下,掏出身上的纸笔要写字,谁知老爷爷摆手,“看不懂,我们不识字。”
掷地有声+2。
男同事懵了,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了,闻妙从身边走过,比画手语,问:「爷爷奶奶好,需要我帮忙吗?」
老奶奶发黄的眼睛一下子亮堂起来,她稍稍看得懂一点手部姿势,指着那几只小狗,说出的话是江浙的方言,不太好懂,但闻妙从她比画的动作大概猜出来。
「你们想问狗怎么卖?多少钱?贵不贵?」闻妙特意用了好理解的通用手语。
老奶奶点头,又咿咿呀呀地说话。
老爷爷替老伴儿补充,他的口音好懂一些,“要听话的、懂事的,我们这个年纪睡得早起得早,白天在公园里走走,要是有条狗陪着,我们的日子能有盼头一些。”
闻妙倾身,一边微笑一边仔细听他们说话,待老爷爷说完,才回应全部:「店里的小狗都不要钱,是免费的,而且每一只都是听话懂事的小狗,你们可以每只都看一看摸一摸,慢慢决定。」
她伸手欢迎她们往里走,去到里面找个稳当的长椅坐下,爷爷奶奶彼此搀扶,小步小步走着,信任地跟着她。
男同事站在原地,思考一番后觉得跟上去也用处不大,就全交给闻妙了。
最终在闻妙的讲解下,这对老夫妇们决定要领养一只小串串,他们看了七只,相中了那只面相最凶、腿受过伤的。
闻妙一直记着那十只在医院里的小狗,拿出平板给他们播放视频,选择变多了,老两口有点选择困难症。
闻妙说这十只小狗过几天会到店里来,他们可以下周再来店里看最喜欢的是哪一只。老两口一商量,觉得可以,这几天先把狗粮和小狗需要的生活用品买齐。
于是闻妙给他们推荐了物美价廉的狗嗨新品,老两口提不动,还一电话喊来四十岁的大儿子当搬运工。
大儿子火急火燎过来,看到老父亲老母亲坐在一堆年轻人里,手里拿着小年轻喜欢的饮料和麻辣小零食,擦了擦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是什么最潮老年人。
进来叫人,老两口指着地上一堆沉重的东西,对自家人一点不客气,“老大,拿。”言简意赅。
老大抬着东西,屁颠屁颠跟着爹妈出门,老两口和闻妙摆手,约定下次再来。
闻妙成交了第一单生意,虽然是同事们中成交量最少的,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
她不能说话,是销售中的特例,但客人中也有特殊,而这时她的存在起了作用,再微小的尘埃也有存在的价值。
下班时间到,艾伦准时放行,闻妙骑着小电驴开心回家。一到家,锅上煨着鸡汤,外公心疼地盛上一碗热汤。
“趁热喝,你这几天忙得脸都瘦了一圈了。”
闻妙坐下,乖乖喝汤,这几天确实因为工作心烦,但也有和陆悼冷战的原因,因为这些事,她都没好好和外公聊天。
一勺一勺喝着外公的爱,她想起了自己遗留没解决的重要问题。
她忘记了十一岁之前的一些事,关于父母的。如果想起了那些事,是不是就能想起陆悼了?
她喝完,肚里暖暖的,靠在餐桌椅子上,认真地开口:
「外公,那年我生病痊愈,你说我忘了也好,反正不是什么好回忆,但现在我想重新拾起来,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